卷一 泗峽•;飛鏡 Chapter3 若河精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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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來一甩衣袖,就可以輕易的擺脫她,回頭觸到她的眼睛,頓了下,看了看右肩上的傷,口子雖不深,但因是幽冥界的凶獸所傷,自然也不該小覷,他似乎略微思索一番,點了點頭。
她卻像是得到了什麼至寶似的,歡呼雀躍的拉著他的衣袖往回走去,他站著沒有動,她走了幾步,回過頭來不好意思的鬆了手,領著他熟練的走過花間小徑,來到一座精舍之前。敲了敲門,見沒有人應,便推門而進,一麵嘀咕道:“看來害怕我出來找他麻煩,這會兒指不定躲到哪兒去了,那隱身折子也太不中用了!”
她讓褚越竹榻上坐了,取出紗布、止血散,在他肩頭比劃著,褚越見她比劃了半天,也不知怎麼開口,歎口氣,伸手將外衣脫了,除去右肩的袖子,露出傷處,又看了看她手中的止血散,問:“你這藥能治幽冥凶獸所致的傷嗎?”
若萱揚了揚手中的藥瓶,道:“別小看了這藥,這可是往生花的花粉所製,一年下來所得花粉不過這一小瓶,而且又要一年的光景才能製成這藥,所謂萬物相生相克,這往生花開在幽冥界外便是它的克星,專治幽冥妖物所造成的傷。而且……”她偏著頭笑了笑,“還要加上我這專治百病的藥靈術!”她口中念念有詞,食指朝著小瓶畫了幾道圈,“好了!”打開藥瓶,隻勻了一小點抹在他的傷處,再用紗布細細纏上,果然如她所說,療傷技術還不錯。
褚越係上衣衫,看她忙前忙後的打點,忽問:“你是河伯的弟子?”
若萱笑了笑,倒了兩杯茶過來,一邊輕抿著茶,一邊看著外麵的天色,“看著時候也不早了,我去給你收拾一間屋子出來,你是打算在這裏修養幾日的吧?”也不等褚越回答,她已自顧自的說下去,“你先去屋子裏休息一會兒,休息好了就可以出來吃晚飯了!”隨後又添了一句:“我廚藝雖然也比不上常山師兄,但還是很不錯的!”
聽著她絮絮叨叨的話語,褚越眼中神色幽深,聽聞若河之畔的養花司女,是能浮過弱水,穿越赤火的天下至清至純女子,卻原來是眼前這副樣子。
他站起身道:“有請司女帶路!”
若萱愣了愣,隨即展顏一笑,起身帶他繞過前廳,精舍中四麵竹樓圍繞,中間隻有一個小小的池塘,池塘上設有小橋貫通南北,水麵建有竹台品茗下棋,台邊有芙蕖幾朵,儼然一個小小的庭院,卻又如室內般精致雅趣,褚越目光掃過,未做停留。
若萱將他安排在了二樓的西麵廂房裏,從他的窗戶往外看,東麵一大片的往生花向著太陽升起的方向盛開,若萱見他站在窗前欣賞美景,確定他沒什麼不滿意的,便喜滋滋的出去準備晚飯。
太陽往西邊沉下去時,一股飯香傳來,緊接著有人推開了精舍的門,大嚷道:“好香!好香!一聞這香味,就知道是若萱丫頭下廚了!”
褚越緩緩關上了窗戶,已聽到若萱清脆的嗓音答道:“河伯你回來啦!今晚有清蒸若魚,紅燒肉,蝦仁炒蛋,青椒土豆絲,河帶湯,還有你最愛的下酒菜油炒花生,對了,那壇子去年開春釀的冬雪梅子酒你都喝了大半了,今晚要省著點喝!”
河伯幹笑了兩聲,“我一直省著喝來著,你一定是看錯了!”樓下靜默了一下,河伯的聲音再次響起,“不對!這屋子裏多了一個人!萱丫頭,他出來了?”
褚越走出房門,朝下看時,正巧看到若萱站在回廊裏朝著河伯點點頭,河伯一頭白發隨意的挽在腦後,臉上皺紋密布,卻不掩清俊的輪廓,周身透著一股飄逸出塵的味道,可見當年風姿必定是不凡,隻是仙者都有駐顏之力,為何他卻放任自己老去?
開門聲也驚動了樓下的兩人,河伯抬起頭來看他,“這位少俠能全身而退,果然是不同凡響啊!”
褚越微微一笑,算是回應,若萱已迫不及待的揚了揚手中的盤子,有可口的香氣隱隱飄來,她得意的一笑:“快下來嚐嚐我的手藝吧?”
晚飯設在水池中的竹台上,天色已暗下來,水裏的幾盞夜明燈將這裏照的如同白晝。飯菜果然很可口,連僅存一點的梅子酒都喝得意猶未盡,河伯兩眼放光的看著褚越杯裏剩了一大半的酒,若萱已搶先一步按在褚越的酒杯上,朝河伯道:“不行!你們都是一樣的量,你自己先喝光了就不能覬覦別人的!”
“你這丫頭!”河伯恨恨的看了她一眼,朝著褚越訕訕一笑。
“我對酒的興趣不大,也不喜奪人所好,前輩若是喜歡得緊,我這杯便讓與前輩吧!”褚越姿態優雅的將杯子遞到了河伯的麵前,河伯不好意思的推拒了一下,但還是酒癮難耐,不怎麼堅決的護在了自己跟前。
若萱有些不高興,但卻沒真的生氣,隻是抱怨道:“下回可得給你整幾壇子來才好!”想了想,又道:“算了,真怕你喝醉,你喝醉的樣子真不好看!”
河伯低頭淺嚐了一口酒,聞言倒是愣了一下,抬頭看了一會天,上麵隻有幾朵白雲拂過,低頭苦笑道:“老頭子我不會再醉酒咯!”仰頭飲盡杯中的酒,吃飽喝足後站起身子,理了理衣袖,撇下兩人獨自走了。
若萱有些憤憤:“每次都溜走不洗碗!”褚越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河伯的遠去的身影,便見若萱已經開始開始忙前忙後的收拾碗筷,她的手腳很麻利,不一會兒食台上已經空無一物。
若萱轉來時瞧見褚越還坐在那裏,便順帶道:“是不是還不想休息?你可以去若河邊走走,夜裏的河水聲也挺好聽的,走得累了,也好休息!你若現在休息也可以,我給你摘幾朵往生花,它的香氣靜氣凝神,有很好的助眠作用,即使下午睡多了也不怕!”
竟又忘了她原也是個極囉嗦的人,不待她說完,褚越已轉身上了樓,對於河邊散步什麼的,他似乎從來沒有這種閑心。對於他的冷淡反應,若萱也沒覺得傷心,將竹台周圍打整了一遍,看著窗明幾淨方滿意的回屋去了。
在若河養傷的這一夜睡得極好,第二天一大早褚越推開窗戶,便見到一抹淺黃的身影飛舞在一片潔白的往生花海之上,手中的甘露均勻的灑下,朝陽下的往生花潔白的花瓣上顆顆水珠耀眼奪目,可她臉上的笑似乎更耀眼奪目,新月般的眉毛彎彎,眼睛仿若月光般皎潔,是一雙仿佛沒有憂愁的眼眸。
而在精舍東北腳上的河伯也正凝視著眼前的這一幕,曾幾何時,也有一個燦如煙霞的女子,披著霓裳,手執五方淨水壺,迎著朝陽,朝著一朵朵往生花灑下一滴滴甘露。看來,若萱這幾日做這工作倒也做得挺開心滿足。
這天,褚越離開了河苑精舍,手拿著淨琉璃盒子,正要走出往生花海,身後傳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清淡的眸子往後一掃,十步開外,一抹淺黃色的身影正立在朝陽之下,因為疾跑,麵頰緋紅如煙,晶亮的眸子瞅著他,道:“你怎麼走了也不叫我啊?”
褚越俊眉一挑,眼中仿佛在說:沒叫你,你不也跟上來了麼?若萱不好意思的笑笑,說:“你去哪裏?我也去!”
褚越瞟了一眼周圍的花海:“你可以擅離職守麼?”
若萱麵不紅心不跳的說:“澆花這麼個小事,河伯他一隻手就可以搞定啦!你瞧,你的傷才好了就走,很傷元氣的,萬一有個後遺症什麼的可怎麼辦?有我這個醫術高明的大夫在身邊不是很穩妥麼?”
褚越看了一眼肩膀上早已好的不能再好的傷,不知道這麼個小傷還能有個什麼後遺症,隨即沒有理她,轉身邁開步子,走到了往生花海的盡頭。那是如同鏡子一般的虛無之境,隻看得到往生花的折射影子,他修長的手指執著劍,往著虛空一劃,波紋蕩漾裏,似乎看到了別樣的世界,那便是人間,二月天的人間。
正要一腳跨出,河伯的聲音忽然遠遠傳來:“萱丫頭,你又把我的水精瓶打碎了!看我不好好收拾你一番!”
“快走!”袖子忽然被人一拉扯,眼前一個黃色的人影已帶著他跨過了往生之境,迎麵一股清爽的春風撲來,久違的人間氣息,是幹淨而生機勃勃的。身後已化作了萬丈的青山崖壁,樹木蔥鬱。
“好險!”若萱拍拍胸口,一邊小心翼翼的打量褚越的神色,見他依舊神色淡淡,目光清冷的看著她,一顆心方才慢慢放下來,咧開嘴笑了笑:“那個……被河伯抓回去,我會死的很慘的!”
褚越麵不改色的說:“你以後回去會死得更慘!”
若萱用祈求的眼神看著他,“就讓我出去躲一兩個月?我保證,時間一到,我一定馬上回去!”
褚越清冷的眸子輕輕瞟過她,長臂一揮,手中的湛盧劍已在空中幻化,他禦劍而起,根本不再管若萱的去留。若萱瞪了他一會兒,才想起禦起禪煙杖追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