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看二狗對自己興趣缺缺毫無意思，蕭竹沁以為自己接近計劃失敗了，還沒來得及傷心失望，就聽見二狗對他說話，滿心滿腦都是興奮。
    隻是他不是一個一興奮就會頭腦發熱的人。
    蕭竹沁直接盤腿坐在石板上，將自己手裏的貝殼送到二狗鼻子邊，和善親近的笑容再次出現。
    “這是茯苓膏，潔齒用的。”得意地靠近二狗，讓他清楚地聞到一股中藥味，裏麵還有幾分清涼的……是薄荷。
    茯苓膏什麼的二狗從沒聽說過，今天第一次看見十分好奇，又見蕭竹沁絲毫沒有和自己顯擺的架勢，也坐下來，探討著貝殼子茯苓膏。
    “要怎麼用啊？吃下去嗎？”
    二狗開始變聲的嗓音有點沙啞，但大多是他自己原本的小嗓子。因為經常被阿爹打的緣故，二狗說話的時候，聲音總會不自覺地放軟，生怕別人一個不爽呼他一巴掌。但是那綿軟裏，都是倔強。
    蕭竹沁從小就聰明精怪，又隱約知道二狗的遭遇，自然是聽出他聲音裏的味道，自己說話的聲音，也不再像和那群整天嘟囔著要建幫派的同伴一樣有力。
    “吃下去一些倒是無所謂，但是我習慣吐出來，畢竟都是髒汙了。”
    說話的時候，那紅紅的嘴唇隻是輕輕的動幾下，隻能從那細小的縫隙中窺見一點雪白的牙齒。
    二狗還是不懂。蕭竹沁向來熱心，今天決定給二狗演示一下怎麼用這茯苓膏。
    他用柳枝蘸一點那茯苓，把那柳枝的端頭伸進嘴巴裏，開始按照先中間後兩邊的順序漱口。
    連潔齒的動作都表現出一股子好家教範兒；細白的牙齒沾上一層透明褐色的黏膏。二狗像看變戲法一樣，看著蕭竹沁洗刷刷；等把口腔都清潔上一遍，蕭竹沁直接拿過二狗手上的木杯，喝幾口，將嘴巴裏的黏膏全都吐出來。
    二狗覺得神奇得不得了，趕緊上前去，狗鼻子湊到蕭竹沁嘴唇邊聞來聞去。果然是清新的薄荷味道。這樣，連嘴巴裏都是薄荷嗎？
    二狗的眼睛在一瞬間瞪得大大的，羨慕之情毫無掩飾地呈現在他臉上。蕭竹沁沒有眼疾，距離又近，自然將二狗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
    將用過的柳枝插進雨後鬆軟的泥土裏，蕭竹沁再次展現他那和善至極的笑容，眼睛下弧彎成一個新月的內弧，在襯上細細密密的眼睫毛，說不出的明媚動人：“啊，張開嘴。”
    與此同時，一隻手的食指已經蘸一點那茯苓膏。二狗乖乖張開嘴，任由蕭竹沁把手往他嘴巴裏塞。首先隻是一根手指，用指腹掃過他的牙齒和牙床，依舊是先中間後兩邊的順序。再後來，嘴巴裏碰到口水的茯苓膏開始軟化，蕭竹沁把手指探向更深入的地方，開始摩擦口腔兩壁的嫩肉，甚至玩起二狗的舌頭來。
    二狗也不躲閃，隨著蕭竹沁用圓潤的指甲搔刮自己薄薄的舌苔。他已經被嘴巴裏盈滿的薄荷香味迷倒了，覺得自己幹淨無比，是什麼也比不上的。
    直到二狗的口水流出來，滴在身上，蕭竹沁才縮回手指，直接把那隻手伸進就近的環城溪裏，在水裏隨便晃了晃，晃掉一層茯苓沫，才對二狗說：“全都吐出來吧。”
    二狗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拿起自己的木杯，重新舀了半杯水，喝一口，學著蕭竹沁剛才的樣子動作一番，最後把水吐在石板邊的小草上。
    可這小草就長在水邊，肯定是不缺水的，二狗這樣一呸，會不會還這些草根吸水過多脹死？
    他純粹是多慮了。抬頭一看，天上的架勢明顯是要大幹一番，絕對不過中午，這幾株小草肯定是要遭遇沒頂之災的。
    吐了幾遍，直到確定把嘴巴裏的藥膏全都吐幹淨後，二狗才仔細地洗一把臉。其實他更想把那茯苓膏吃下去，之前蕭竹沁給他潔齒的時候，二狗就不小心吞下去一點，味道挺好的。
    不過蕭竹沁就在他麵前，那種他習以為常、不以為意的東西，二狗怎麼可以顯得驚奇甚至稀罕呢？太丟臉了。
    蕭竹沁耐耐心心地等二狗漱完口洗完臉，才繼續彎著眼睛朝二狗笑，並發出一起去撈魚的邀請。夏季雨水多，有的時候兩三場大雨接連不斷，就會積水暴漲，江河裏的魚便趁機遊上地麵。
    蕭竹沁和砍蕭村、蒲柳村的一群少年每年隨著長輩進城避雨，都會聚集在一起，找處積水的地方撈魚，能吃的吃，不能吃的就放，模樣好的等到天放晴再擺出去賣，年年如此，都很開心。
    開心好玩的事，蕭竹沁從很久以前就一直想拉著二狗一塊去。哦，他來溪邊漱口之前，找了昨晚睡在二狗旁邊的瞎眼老夫妻問的，原來那個人叫二狗。
    如果換了某個時段以前，蕭竹沁可能又會萌生什麼嫌棄、鄙視的情緒，像被一個十分討厭的人扇了一巴掌一樣；但是得知二狗的名字時，蕭竹沁隻是“哦”一聲，然後向瞎眼老夫妻道謝，告辭。
    有些事情，真的會隨年紀增長而改變的。
    心裏一番感慨，蕭竹沁剛要向二狗仔細說明撈魚的樂趣，就看見二狗一臉嫌棄地搖頭，然後說不要。被這麼直接明了地拒絕，蕭竹沁也沒怎麼生氣，擺擺手說算了那下次，然後就領著那幫小毛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