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我比吳媽起得早，披上襖子，推開門，便見白色覆蓋了整個世界。不遠處的曼華湖也結了厚厚的一層冰。有幾個小孩在冰麵上嬉鬧著，我癡癡地看了一會兒。冰冷的手便被握到了一雙粗糙的大手中。
    吳媽暖著我的手，將我往生了火的屋裏帶。她交代了幾句，便做早膳去了。
    不一會兒，吳媽便端著早膳過來。不大的花廳裏充斥著濃濃的米香味。早膳很簡單，隻有一碗小米粥和一碟小菜。
    縱使分量很少，我也隻是吃了幾口就擱了筷子。吳媽心疼地捏著我骨架突出的手，道：“這麼瘦，還不多吃點，是不是嫌太過粗糙了？”
    我笑著搖頭，指向不遠處的曼華湖，示意我要出去走走。
    吳媽拗不過我，隻得給我加了件厚些的襖子，不放心地叮囑著：“早些回來，別凍著了。”
    我微笑著點頭。
    我站在曼華湖邊，想起剛進彼岸穀時，老一輩的人們告訴我的傳說。
    這彼岸穀，是一對花妖成仙的地方。
    那對花妖，一個叫曼珠，一個叫沙華，是武靈山的小妖，十分相愛。無奈，升仙要割舍七情六欲。沙華已有了升仙的修為，卻為了曼珠，遲遲不肯成仙。
    在曆天劫時，沙華明白，曆劫成功便會成仙，再也無緣見曼珠；如若曆劫失敗，他便會灰飛煙滅，留曼珠傷心欲絕。
    於是，他便狠狠心，抱著曼珠跳進了彼岸穀旁的落霞崖。
    天帝大為感動，在緊要關頭救起了曼珠和沙華，並恩準他們同時升仙。
    曼珠沙華，又稱彼岸花。這彼岸穀，便是為了紀念他們而命名的。
    落霞崖邊，常年開有火紅的彼岸花，染紅天際。
    我凝視著遠處的落霞崖，想著，其實在這個寧靜的小山村裏和吳媽相依為命，靜靜終老，也沒什麼不好。
    誰知，連這個卑微的願望也在不久後破滅。
    大雪一下，天氣很快暖和起來。
    在這個江南小村，冬天總是很短。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常青藤綠了又落，初夏也到了。
    剛進入初夏，彼岸穀裏便來了兩位貴客。誰也說不清他們是什麼身份。隻知道他們每年夏天，便會到彼岸穀來住些日子。年年如此，村中的人也和他們很熟絡了。時不時地在他們不在的時候去打掃一下院子，好讓他們回來時住得舒坦。
    彼岸穀裏的人不知道他們的名字，隻叫他們月公子和二公子。
    一日，我像往常一般在門口發呆，月公子和二公子便搖扇走來。二公子見了我，收了扇子上下打量著我。我一言不發，看也不看他。
    “喂，你怎麼這麼眼生？”他驕縱地問。
    我看了他一眼，不語。
    “喂，你是誰啊，怎麼不說話。你再不答，本皇……本公子便叫人砍了你！”他衝我大喝。
    吳媽幫穀西的卜奶奶去做針線了，這下連個幫我解釋的人都沒有。
    我隻能微笑地望著他。
    他欲再發怒，被月公子拉著了。
    這時，宅子旁邊和吳媽要好的席姨急忙衝過來解釋：“二公子，這是去年末才搬過來的人家。她是啞女，不會說話。”
    “哦，那她叫什麼名字？”二公子問席姨。
    席姨傻了眼。她總是啞女、啞女地叫，早忘了我叫什麼了吧。
    我撿起樹枝在沙地上寫下“成微”。
    月公子問我：“是微笑的微啊？”
    我搖頭，在沙地上寫下“微不足道”，然後在“微”字上重重地圈了一下。
    月公子望著我，慢慢道：“成微，你好，我是月弦歌。”
    突然間，我的腦海中閃現出一個詞。
    謙謙公子，溫潤如玉。
    說的便是他吧。
    二公子“刷”地一下打開骨扇，嬉皮笑臉地道：“我是他弟弟，我叫月未央。”
    我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