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瑧也不見生氣，隻是淡淡一笑，向那男人說道：“問人姓名之前難道不該自報家門？”
    那男人皺了一下眉，小聲咕噥道：“難道你們中原人都是這樣……“然後飛身下馬，一身輕功使得漂亮至極。
    “哼”那男人也學著永瑧的樣子輕笑一聲，但眼神之中滿是輕蔑，“北凜上將軍，呼延諍。”
    永瑧心中一凜，一時之間也摸不著頭腦，為何此時北凜上將軍會來此。
    沒等永瑧細想，呼延諍從甲胄的縫隙之中掏出一個錦帛製成的卷軸樣東西，隻見那卷軸流光溢彩，煞是華貴。呼延諍略一皺眉，就極不情願的展開了那個卷軸，緩緩念道：“永安教教主永瑧，救本王於危難之中，德之昭昭，人神共泣。今借兵二十萬於永瑧，封元帥，著其蕩平賊寇，拱衛大順。”
    永瑧聽罷一時困惑不解，元翌無論如何也不會借兵給自己啊，借兵給自己不僅沒有什麼好處，反倒是削弱了北凜的兵力，這行為可謂是古怪至極，半點不像元翌會做出的事情。
    呼延諍收起了自己方才那一副不耐煩的表情，直直的看著永瑧，風吹起地麵上的細沙，發出細微的聲響，馬蹄躁動不安的在地麵之上來回踩踏，呼延諍捏緊了手中的詔書，一字一頓地說道：“我是不知道王上的心思，半月之前還讓我們搜山尋找的賊寇，如今竟成了統領北凜大軍的元帥，何等荒謬？！”
    永瑧淡淡說道：“或許你們王上自有打算。”
    “我不管！”呼延諍突然大吼，神情激動，“王上的打算我的確不知道！但是隻要有我呼延諍在軍中一天，我就不會讓你這賊人任意支使北凜的好兒郎，更何況是去拱衛順朝！真是可笑！我北凜不朝不拜已經多年，潼關一破即可揮師中原，占領中原的大好河山，屠盡任意擄掠北凜人民的中原人！”
    永瑧淺淺一笑，暫且壓下心中的疑問，對神情激憤的呼延諍說道：“屠盡中原人？那這中原的大好河山該由誰人管理？”
    “自然是北凜人，北凜宗教製度事事遠出中原之上，當然是北凜人管理這天下更好。”呼延諍理所當然地說道，弧度鋒利的下頷微抬，顯示出他身為將軍的傲慢。
    “北凜宗教製度遠出中原之上？那我且問你，北凜祖上可有百官？可有朝廷？”永瑧優雅而自信地笑著，笑容雖淺卻不容置疑。他現在雖然疑惑，但既然有北凜將軍親手送來詔書，那便是做不得假，眼下還是先擺平這呼延諍最為要緊。
    呼延諍疑惑地抬頭看一眼永瑧，冷笑一聲說道：“我呼延諍雖為武將，但北凜的曆史也還是知道的。我北凜祖上並無百官，乃是由各個地區的宗主管理人民征稅，整個北凜也並無朝廷，乃是由大宗主管理，信奉我們的天神。”
    永瑧輕笑出聲，暗想這呼延諍看來也不是一無所知的武人。沉吟半晌，永瑧緩緩開口：“既如此，北凜原先的製度與現在大不相同，豈非是學習了中原文治的結果？你又怎能說北凜製度遠超中原之上，應當屠盡中原人？”
    “你——!”這呼延諍顯然是不善言辭，幾句話就被辯得啞口無言，永瑧並不放過，又緩緩開口道：“就連你現在所說的語言也是和我一樣的話，都是中原傳來的，並不是北凜話。”
    呼延諍被氣得雙臉通紅，青筋都要爆出來了，可偏偏什麼都說不出來，永瑧地地地笑了一聲，所幸沒有讓呼延諍看到。
    “既然將軍乃是前來傳旨的，那麼事不宜遲，不如現在就帶本元帥去軍營吧。”永瑧笑容依舊燦爛，但看在呼延諍眼中簡直礙眼至極。但是礙於詔令還是不得不帶路，呼延諍滿心怒氣地策馬而走，頭也沒回，永瑧一句話都沒說就跟上去了。
    呼延諍雖然策馬，但是永瑧與赫連隱也是輕工卓絕之人，所以馬蹄飛踐二人也輕鬆的跟上了。
    “教主……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赫連隱猶豫了片刻問道，顯然是對這突如其來的狀態感到疑惑。
    永瑧沉默著，任憑呼嘯的風聲劃過耳畔，末了，緩緩說道：“按常理來說，元翌無論如何也不會借兵於我，更不會用什麼“拱衛大順“一類的理由。但是北凜與中原不同，北凜王在北凜的權力巨大，如同天神，向來說一不二，並無何人敢置喙他的決定。但是北凜多年不納朝貢，加之近些年不斷侵犯順朝邊境，攻打潼關，雖然名義上還是順朝的屬國，卻早已有了不臣之心。“拱衛大順“？未免荒唐。”
    “這麼說……教主一時也拿不準北凜王的意圖？”赫連隱眉頭皺起。
    “不必焦急，借兵原本就是我們的目的，如今北凜王下旨不是正好，且看他葫蘆裏究竟買的什麼藥。”永瑧淺淺一笑，一如既往的胸有成竹。
    北凜地處順朝北境，雖然依照中原節氣此時早已是初夏，但是北凜此時還是有幾分涼意。軍營距離琅琊峰下不遠不近，飛奔過去卻也還要耗費一段時間。永瑧一邊趕路，一邊思考著最近發生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曆曆在目。
    也不知那人……現在如何？想來他定是恨極了自己，但既然在赤水河畔被放了一馬，是否意味著自己也可有一些小小的期待？那人溫熱堅實的身軀引人一嚐再嚐，傲然不屈的眼神也讓人心動不已，自己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會不由自主的沉浸在他虛假而溫暖的笑容之中的少年了，但是，那樣的笑容曾經是永瑧記憶中最美的風景。
    願你如我一般，思念如狂，不知何解。
    永瑧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投射出一片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