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竟提到了過去的那些人，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啊。
    “如今他究竟是什麼情況？”刑逖稍稍平複心情，拿起了長案上茶盤中剩下的一個一模一樣的茶杯，緩緩的給自己重新倒一杯茶，隻是捏緊茶壺的手還顯示著他心中的憤怒。
    赫連隱不敢再隱瞞，隻得硬著頭皮答道：“真氣消散，氣血翻湧。”
    刑逖手中的茶杯又碎了。
    “王爺？”赫連隱試探地問道。
    “真氣消散，氣血翻湧……“刑逖喃喃自語，“罷了，罷了……看來本王與此等神功注定無緣……控製永安教的那夥人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王爺……預備如何？”赫連隱自己心裏清楚，他問的既是刑逖的大計，也是永瑧的未來。當然，後者恐怕無需再問。
    “哼！”刑逖冷哼一聲，拍下手中冒出裂紋的茶杯，重重的扣在案上，“除了蓮心訣，本王遲早會找到其他的把柄控製那幫流民。至於永瑧……“說到這裏，刑逖又露出怒色，“棋子無用，便是棄子。”
    一句話，斷定生死。
    赫連隱早就參透了結局，隻是木然地低下頭：“是。”
    有些人想留不能留，有些人想走不能走。原本北辰已經耽擱了許多時辰，想要談的事也基本談妥，再留下也不過夜長夢多。但豈料有刺客行刺，他堂堂皇子殿下又受了不輕不重的傷，隻能暫時留下養好傷再出發。
    永瑧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任憑體內的血脈如何肆虐，也不做任何掙紮。日日忍受著經脈逆轉，口吐鮮血的痛苦，眼睛卻越發明亮。不過這幾日比之之前又多了一重苦惱，永瑧清晰的感覺自己的力量在逐漸流逝，沒有住進王府之前，他的身體就極差，住進王府之後，他的身體明顯得到了改善，但是如今也向著原本的樣子逐漸靠近。也不知這樣虛弱下去，是否會比原來還要不濟。
    “喂喂，開窗戶啊。”窗戶那裏傳來扣擊聲，還有什麼人叫喊的聲音，永瑧不太想開門，但是那叩擊窗戶的聲音鍥而不舍，越敲越響。終於，一聲令人牙酸的“吱呀“聲傳來，窗戶被人硬生生的從外麵頂開。永瑧警覺地望著窗戶，似乎之前也有誰這樣做過，用蠻力頂開窗戶。
    “呼～終於頂開了。”趴在窗台上的人長舒一口氣，永瑧迎著光看去，竟有幾分眼熟。
    “看你這樣子不會不記得我了吧？我是之前找過你的戲班子裏唱戲的人啊，我還給過你橘子呢，你都忘記了？哼！沒良心。”趴在窗台上的男孩奶聲奶氣地哼了一聲，永瑧這是才想起他是誰。
    許久不見，男孩似乎長高了一些，但是那雙水靈靈的桃花眼卻一點兒沒變。大概是在戲班子裏長大的緣故，這男孩竟不知不覺學會了少女那一套嬌嗔埋怨的神情，但是畢竟還是個孩子，所以學得不真切，做起來有那麼一股子可笑又天真的感覺。
    “喂，“男孩見永瑧略有些失神，出聲提醒道：“我們戲班子後天就要走了，我是來跟你道別的。”
    “是嗎。”永瑧不明白，自己與他分明隻是數麵之緣，說得在大，也不過曾經在一條巷子裏呆過，他哪有必要對自己如此關心。
    “哼，就知道你是這樣一副死人樣。嘻嘻。”男孩突然笑起來，“其實今天來我還想告訴你一個消息。”男孩故作神秘的停頓，半晌永瑧也沒有搭腔，男孩仿佛泄氣了一般敗下陣來。
    “好了好了，不跟你廢話了。看你這麼瘦，這些日子一定被人欺負，沒好好吃飯。告訴你，明天晚上有一個可以大吃一頓的好地方。”男孩一提到吃，眼睛都亮了起來，“聽說王府裏有貴客要走，王爺不知為何悄悄設宴，沒有聲張。我們戲班被請去唱戲也被盤問了好幾遍，跟查奸細似的呢。”男孩說到此處永瑧心下微動，似是想到了些什麼，刹那間睜大了眼睛。
    “有貴客要走？”永瑧輕聲問道。
    “是啊。”男孩見永瑧終於搭腔了，開心的笑道，“所以啊——我們要趁早溜進去，還可以拿些點心吃食什麼的。我就大發慈悲，把我才發現的秘密通道告訴你，我們一起溜進去。”男孩裝作一副大方的樣子，慷慨地拍著胸脯。
    “你是怕一旦被發現，沒有人陪你吧。”永瑧毫不客氣地指出。
    “嗬嗬……嗬嗬……“男孩沒什麼話好說，隻能訕笑。
    男孩說完了話，自己也覺得沒趣，於是獨自走了，臨走之前還念念不忘的囑咐永瑧一定要去，卻不知後者心中早就有了決斷。
    一夜無話。
    第二天永瑧真的和那男孩去了刑逖設宴的地方，而男孩所說的秘密通道竟是假山的一處縫隙，剛好可以容納小孩的身體通過。
    刑逖設宴的地方在王府一處幽靜的涼亭，原本是湖水靜靜，楊柳垂堤的地方，此刻卻是因為寒冬的緣故萬籟俱寂，人鳥俱絕。此地除了幽靜，也格外掩人耳目，估計是上次設宴款待卻混入了刺客，此次尤其小心的原因吧。
    又是傍晚時分，夜空中竟然反常地飄起了鵝毛大雪。紛紛揚揚的灑滿整個世界，這樣空茫寂靜的場景已是許久不見。永瑧藏在暗處的身體感到了刺骨的寒冷，首先是皮膚，然後浸入肌理，最後滲透到骨骼之中，整個人都漸漸地僵硬了。凝視著這樣覆蓋著厚厚深雪的世界，永瑧的思緒回到從前，記得初次見到那盛氣淩人，光芒萬丈的少年時就是這樣下著大雪的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