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沈皎病了。
    不是心病，隻是受了風寒。
    沈皎的身子原本沒有這樣弱，但不知從何時開始就成了病胚子。
    他倒是看得開，隻是說自己氣數弱了，經不起折騰了。
    許多在明處暗處看著他的數十雙眼睛，有的放鬆警惕，有的多加了一個心眼兒。
    ——沈公子當年可是個什麼樣兒的人物，不防著怎麼行唷。
    沈皎心裏也深知這群老油條的想法。
    尚湍燁也是這樣的吧。
    沈皎躺在柔軟的被褥裏，忽然就有這樣一個念想。
    苦笑、苦笑。
    他曾與天子住過茅屋，睡過地板。曾在夜色深冷中與他酣暢春宵，如今住在同一城中，卻相隔千百步。
    隻身住在這明月閣，素靜幽雅……可卻像個玉籠子，關著這位佳人。
    沈皎已沒了要走出這深宮院落的念頭，有這一幹宮女太監，這明月閣也不會空了。
    沈皎是明白尚湍燁的，可尚湍燁卻看不懂沈皎了。
    原本他像一汪清泉，清澈見底，絲毫不假。如今他依舊清澈明亮，卻成了潭水，深了萬丈。
    縱然能看清他，卻無法見到底。
    沈皎的腦袋很沉，思緒很亂。他很累，他無時無刻都很累。
    ——……
    “原來汝是當今七皇子……”
    “抱歉，先前時機不對，我無法告訴你。”
    “無妨。”
    沈皎麵色如常，隻是微微扭過頭，不再去看俊朗的男人。
    “皎……”男人靠近了沈皎一些，伸手挽住了他的手。
    “再彈一曲予我，可好。”
    “吾乏了，七爺莫怪。”
    “你呀你……”
    男人笑了笑，終究是說不出責備的話。
    深邃黑眸中的繾卷溫柔情意，是沈皎一生都無法忘卻的湖水。
    ——……
    沈皎睜開眼眸，下意識地抓住來人摸著自己臉頰的手。
    下一刻，睡意全消。
    想明白了會是誰才會趁夜來訪，不溫柔地甩開那隻手，靠著床頭坐起身來。
    “陛下。”
    沈皎抬眼看他。
    尚湍燁坐在沈皎的床邊，夜色太暗沈皎看不清他的臉。
    隻是一如既往的一身沉鬱大氣，不怒自威。想認不出都難。
    “……可有好好吃藥？”尚湍燁沉聲開口，平靜，不帶感情。
    “勞煩陛下關心，吾身無大礙。”沈皎同樣平靜。
    沉寂。
    “吾乏了。若是陛下別無他事，請回吧。”
    “你心中仍怨我。”
    他與沈皎說話時，總是忘了他是九五至尊。
    或許是因為在沈皎的傲氣前，地位，名利，不過是一捧飛沙。
    “陛下說笑了，”沈皎微微勾起唇角，不管尚湍燁能否看到，“吾不過一介卑賤的倌人，能住在陛下的閣樓已是金貴，何來怨恨一說。”
    “……你好生休養罷，朕閑了再來看你。”尚湍燁歎息般說道，起身離開沈皎的床邊。
    “來與不來，又有何妨。”
    尚湍燁的身影頓了頓，卻沒有言語。
    “恭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