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林夕一夢 第七章:風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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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慶承業九年,六月初一,宣政殿。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皇上,臣刑部員外郎鄭梧有本啟奏。
自古至今,少數的世家貴族手裏總是掌握著天下廣袤豐美的土地。而廣大的百姓或為人佃戶,或自耕薄田。縱覽古今,朝代更迭,其中土地矛盾所占不輕。農業土地,國之根本。土地亂則天下亂。
自武聖皇帝晉陽起兵,我大慶建朝三十一年。世家貴族吞並土地的現象又有抬頭之勢。不厄製住這股勢頭恐怕來日會很是棘手。臣還為布衣白身之時就有所憂慮,思索三年終成此法,躬親聖覽。“
跪在地上的鄭梧從懷中取出一折章,雙手舉之過頂,交給費德鬆。朝堂上眾人歲礙於束縛不得交流顧盼,但心下早已亂成一片。李弘心中也是驚疑不已,鄭梧是刑部員外郎,雖然是從六品,但是也是有資格參與每天的日朝的。為什麼偏偏要長安九品以上官員都在的望日朝上奏出變法。鄭氏五姓之一,手中也握了不少良田美地。此舉無異於自剪羽翼。
“鄭愛卿憂國憂民,朕心深慰,散朝後留下來吧。”不管他此舉目的為何,都不能沒有動作。
十天前,李弘就派崔珩去紫金山皇陵準備祭祀之事了。其實,這本是禮部負責的事。但是出於皇帝的私心就派了崔珩去。這樣,既可以讓崔珩遠離自己,又不會出現崔珩不得帝心的流言。其實,皇帝為崔珩想了挺多的。
清風小欄。走了一個探花來了個榜眼。等皇帝在寢宮換完常服再到清風小欄時,鄭梧已經等在那裏了。
“朕仔細看過了你的奏章。上麵所說的三條:限田、均田、以白銀代替糧食為賦稅單位。限田、均田都隻能緩解兼並之狀,而且長此以往甚至可能加重這種情況。而後麵的以銀代糧,朕不懂這與兼並有何關係。愛卿不如同朕解釋解釋。”
鄭梧聞言立刻跪在地上:“陛下,臣之所以為此者,以求陛下一麵也。限田、均田並非最終最緊要的那一環節。土地之所以能被兼並,究其原因都是因為百姓手中有私田。臣認為可以解決土地兼並現象的唯一方法,就是把土地統統收歸國有,化為公田。百姓手中沒有私田。這樣百姓之間就不可能再買賣交易土地。
把一隻青蛙扔進一鍋熱水裏,青蛙會快速地逃離。把一隻青蛙扔進一鍋冷水裏,它不會反抗,在鍋下以柴草徐徐加溫,等到水可以燙死青蛙時,它已經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所以,若是直接推行公田法一定會引來大族的反抗,造成一些不穩定因素的出現。而限田,均田法的目的就是用來扮演那鍋下的柴草。這些柴草燃燒所發出的熱量是不足以燒開那一鍋熱水的,我們還需要再動一些手腳,改變那隻鍋裏的青蛙。
建國至今,農稅都是用糧食繳納。然而,糧食繳納有很大的弊端。其一,不易存儲。各地州縣糧倉多年難得開放,糧食儲久易黴,不如白銀易於保存。
其二,據我所知,朝廷發放的納涼農稅的量鬥依製十斤。而地方官員卻可以仿製一個十斤多一點的量鬥,用來藏私貪墨。若使用朝廷規製的小額白銀便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其三,以白銀繳稅還可以促進商業的發展。農人勞作於田間壟上,若要繳納白銀稅賦,就一定要去集市上進行交易。
臣心知世人眼中士農工商,商居末流。先秦的重農抑商之策更是被曆代沿襲。
然而為何會有此現象。臣心內索其原由如此。先秦時,一名壯漢辛勤勞作一年,可耕三畝地,得糧九十石左右,隻可養活兩三人。而一人行商賈貿易之事,若得法,轉瞬之間既可得良田美宅,仆婢成群。所以先秦之時,百姓紛紛棄農從商,致使良田荒沒,一時糧價上漲,政局動蕩。而商人交易間多以下作之法盤剝弱者,重利輕義,為人不齒。故為政者行重農抑商之策,卻有成效。世人多糾結於財富與地位的抉擇之間。
今時不同往日。一壯漢一年可作七畝地,得糧三百五十石,可養活七八人。而我朝共有人口兩千九百餘萬人,其中壯年男子九百三十萬人。農籍者六百七十五萬人。但事實隻需三百七十五萬人就可以提供足夠的糧食。
務農者過多必然導致糧食生產過剩,所以近年來糧價很低,甚至農民所獲收益都不可與付出相持。所以百姓多將私田賣與富貴人家求一時溫飽,這無異於飲鴆止渴。
發展商業更適合當今情勢。既可以增強國力,又可以為實施公田法作助力。臣以為實施公田法最重要的一步是轉換觀念。千年來人多以地位本。商人發跡多回鄉購宅置地以遺子孫,購田宅之財何來,皆出於商貿,本金購地勢必影響商貿之業。
臣請諫陛下,可令皇室中身份尊崇之人高調行商,再令翰林院作文章,亦可以稍稍引導文人於科舉之上。
臣言畢。”
鄭梧一番言論下令皇帝心下震動不已。這些話是動搖了國本,但同時讓李虹看見了一些東西。
“等下你回去後仔細寫下來,不就在宮中寫下來呈與朕看。”
約摸兩個時辰後,費德鬆呈了七頁紙上來。李弘閱覽後細細推敲了一番,上麵不僅寫出了公田法的細則,還將管理商業的方法詳細寫下。怎麼看似乎都是對朝廷有利卻可以削弱世家。
“愛卿當真憂國憂民,竟一點也不為鄭氏謀私,朕好生感動阿。”李弘一邊說一邊細細觀察鄭梧的表情,一絲變動也不肯遺漏過去。
再看鄭梧,神色不動連眼睛都不眨一下:“臣為大慶官員,食君之祿,自當忠君之事。”
“朕明了,你退下吧。”
“微臣告退。”
這個鄭梧,真當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不能讓人看出破綻來麼。哼,正是因為他連眼睛都不眨一下,朕才是真要好好疑慮一番。
鄭梧走後,李弘就想起了崔珩,已經派他去了半個月了,想必他現在已經是一切都辦好準備回長安了吧。可是還是不能放在眼前,一去半月,還是會時時想起他。等他回長安再給他安排什麼事做呢。
李弘正想著崔珩。而費德鬆在殿外聽了一個消息後大驚失色,回身就像皇上輕聲稟報。李弘聽完也變了色,神色匆匆地走了。
陛下,崔太侍三日前於紫金山失蹤,遍尋不至。
屋外陰雲蔽日,籠罩著皇宮,風雨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