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聲停止，立軒抬起頭，陽州睜大了眼，直直地看著他，那是他從未見過的表情。
    “如果離婚，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所以，我離婚吧。”
    一反常態，此時的陽州隻是靜靜地注視著他，過一會兒才緩緩地抬起頭，在他的額頭上，彈了一下：
    “別傻了，小少爺。”
    連反駁的時間都不給他，琴聲重新響起。
    是沒有停息的，雨。
    *
    這裏是哪裏？
    晃過神兒來，外麵是不知何時才是盡頭的雨，身背脊他躲在屋簷底下，無精打采地蹲在那裏，說是屋簷，其實隻是一所奇怪建築的奇怪露台而已。雨還沒有停啊，也沒有路過的姑娘什麼的，糟透了。難道是因為一直以來的惡行遭報應了？那應該一場大雨把我淹死在路上才對吧。
    滿心的牢騷還沒散去，他便注意到了旁邊的這個物體：靠著柱子，翻閱著書籍的男青年。他之前遇到過各色的人，但很少能遇到這種，可以真正用“清秀幹淨”來形容的。
    白色T恤衫外搭格子襯衫，下身是剪裁得體的卡其色七分褲，腳下是陽州覬覦許久卻沒有成功弄到的匡威限量版，這是哪裏來的小少爺？麵對這種出身生活都與自己截然不同，獲得毫不費力的人，陽州給予“小少爺”的統一稱呼。新生都應該在雨中軍訓吧。可是以前真的沒有見過這麼可口的。既然沒有妹子送傘，調戲調戲小學弟，倒也不錯呢。
    “呐，小少爺，看書有意思嗎？”
    對方抬起頭，稍稍看了下周圍，確認這是麵前這個陌生的人和自己在說話，緩緩應道：“教材而已。沒什麼有沒有意思的。”
    回答得謙遜又得體，完全沒有麵對一個陌生人的膽怯，也沒有對他語氣裏的戲虐表示憤怒。有點意思呢！他來了興致：“學弟大幾？”
    “大一。”對方看了看他，“學長呢？”
    “要死要活的大三。大一不軍訓，跑到活動中心來幹嘛？”
    “嗯，學長知道，合唱團可以不參加軍訓吧？媽媽不舍得讓我參加軍訓，正好高中還有合唱團的底子，就來這邊參加了。”
    “哈哈，果然是個小少爺！合唱團啊，哈哈哈哈，不是少爺還真是進不去呢。”
    “為什麼這麼說？”
    “像我出身的學校，合唱團是什麼都不知道呢。隻有那種又有錢又嫌高考門檻還低的地方的人，才有這個閑心不是嗎？”
    “的確呢。”麵對自己的挑釁，對方毫不生氣。始終在平穩地接受著，陽州從未見過這種類型的小少爺，一般說到這份上都能出來火藥味才對。
    “經院還是商院？”
    “經濟學院，金融工程。”
    “前，途，無，量，啊，啊，啊，啊，啊。”
    這麼總算該生氣了吧？怎知這小少爺反而露出了一些落寞的表情：“媽媽也這麼說。”對方微微低下頭。陽州這才發現這小家夥兒頭發上還貼著一片樹葉，“噗。”陽州禁不住笑了出來，樹葉與被雨淋濕的少年，真是絕配。
    “呐，過來。”
    “唔？”陽州的話語給對方弄得一愣，陽州還是用手比劃了一下，“過來。”
    對方戰戰兢兢地走過來之後，他又下了命令：“低頭。”
    對方將頭放低，但蹲著的陽州明顯還是夠不著。“唉，真是的。”陽州一下子站了起來，明顯要比這個小學弟高出一頭，伸手摘下對方頭上的樹葉。
    “虧得這麼久都沒掉下來。”
    “啊……可能是剛才……唔……謝謝。謝謝學長。”
    這麼看，也蠻可愛的嘛。
    剛才的小插曲打破了氣氛中的尷尬：“你不生氣嗎，我叫你小少爺。”
    “唔，這是事實啊。我……拿家裏的錢生活，聽父母的話過日子，說是小少爺的話，也無可厚非。既然是事實，為什麼要生氣。”說罷他抬頭望向外麵的雨，“他們都安排了人在這邊照顧我，隻要我打電話，就會有人給我送傘來，但是，今天不知為何，就是不想這麼做。”
    轉過身，陽州正愁眉苦色地看著他。
    “啊，對不起，是不是這個話題有點無聊……”
    “你的生活，一定很無聊吧？”
    “是的，很無聊。不過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多虧了父母，我才能過這麼輕鬆的生活。”
    “玩過女人嗎？”
    “唔……你說……”
    “談過戀愛嗎？”
    “這個……當然還……”
    “啊啊——”他深吸一口氣，“你的生活還真是無聊呢。這樣活著有意思嗎？”
    在對方正準備回答的時候，他腳步一轉向前逼近，立軒就這樣靠在了柱子上，他進一步將臉逼近，可以清楚地看見對方因詫異而睜大的瞳孔裏映著他不懷好意的笑，那突然變得急促的呼吸在冰涼的空氣中的映襯中顯得炙熱。
    可是對方沒有推開他。
    即使窘迫，即使不安，也沒有將失禮又冒昧的他推開。
    而說實話，他也不知道，自己此時在做些什麼。
    隻是這世界上，不會有比他還混球的人了。
    “你會後悔的，小少爺。”
    如同突如其來的急雨一般，話音還未落下，他就將唇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