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櫻成林 第二十二章風雨欲來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681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在楊物的安排下,玉蟾臨時住在一個靠近王芳帥帳的營帳裏。晚上剛想卸妝就寢,一個小兵站在營帳外說:“玉蟾姑娘,主帥邀您前去賞月。”
“賞月,到哪裏?”
“主帥布置了一處小宴,在前麵樹林裏。”
“就我們兩個人?”
“是。”
玉蟾把剛拿下的耳環又帶了回去:“我知道了,你等一下,我就來。”
跟著那士兵到王芳準備好的地方時,已是深夜,月正當空。此時並非是中秋佳節,月不似那般飽滿瑩華,隻是清輝遍灑,四圍輪廓在流動的浮雲後隱隱若現,別具風味。靠近樹林外圍一處有人坐在石桌的主席上,麵前一壺酒,兩個空杯,兩盤時令瓜果,隻安置一處客席的石凳。
王芳見玉蟾很快就和士兵到來,做了個手勢邀請她在客席上坐下:“姑娘果真好膽色。”
玉蟾含笑說:“郅洋侯的聲名玉蟾早有耳聞,並非玉蟾大膽,而是玉蟾相信郅洋侯的為人。”
“姑娘可會喝酒?”
“能淺飲幾杯。”
王芳替她斟好酒,對旁邊的侍從說:“酒菜放下,這裏不用你伺候了。”侍從放下了手中食盒,隨即告退。王芳親自從食盒裏拿出飯菜一一擺在石桌上,都是些清淡小菜。玉蟾抿了一口酒:“不醉郎中桑落酒,教人無奈別離何。好酒。”
王芳對玉蟾越發懷有趣味:“姑娘也是懂酒之人?”
玉蟾輕輕放下酒杯:“隻是義兄曾教過玉蟾識酒而已。”
“令兄真是博學多才,敢問令兄師從何方?”
玉蟾含笑看著王芳說:“無師,也可說天下人盡為其師。”
“好個天下人盡為其師。令兄如此才華隻作一個五品懷集將軍,玉蟾姑娘不替令兄覺得可惜麼?”
“人各有誌,玉蟾會尊重義兄的選擇。今日王帥請玉蟾前來賞月,為何聊的話題卻與月無關呢?”
“本帥眼前不就是麼?姑娘貌美如月,名字又叫玉蟾,不正是塞上明月麼?”王芳向她舉杯致意。玉蟾隨即應杯:“王帥過譽了。隻是世間美酒種種,有‘心斷新豐酒,銷愁鬥幾千’的新豐酒,‘勸君多買長安酒,南陌東城占取春’的長安酒,‘世間好物黃酷酒,天下閑人白侍郎。不負風光向酒杯,亂逐明月醉扶牆’的黃酷酒,還有‘金盆盛酒竹葉香,十杯五杯不解意。百杯之後始顛狂,一顛一狂多意氣’的竹葉青,為何王帥卻選擇了桑落酒?”
王芳眼神暗淡了一下,手溫柔地摸著酒杯,像是怕碰碎了什麼:“習慣了她的味道而已。”隻可惜玉蟾把“她”當作了“它”。
玉蟾了解似的轉移話題:“美酒常與美人相配。聽說尊夫人不僅容貌脫俗,還持家有道,賢惠溫婉,體貼入微,平時與王帥也是舉案齊眉。”
王芳倒聽得笑出來了:“哪有你說的那麼好。”頓了一下,看著酒杯,“姑娘對她了解多少?”
“玉蟾隻知道尊夫人姓裴,與王帥成親二十九載,琴瑟和諧。尊夫人孝敬長輩,寬待下人,學得一手好刺繡,在京城頗有名氣。後來······不幸離世。”
王芳看似無所謂的看著石桌:“是啊,別人都隻知道她姓裴。我逃離之後,皇帝便抄了家產,將娘和她囚禁起來。明知是陷阱,我卻不得不跳下去。五十個精銳士兵,最後連我隻出來8個,救出來的也隻是屍體。她們的屍體慘不忍睹,生前必是受盡淩虐。若是皇帝隻是針對我倒也無妨,大丈夫處事勝者為王的道理我又不是不明白,可是這一切和她們毫無關係,為什麼非要這般置人於死地。”他的臉上是近乎麻木的平靜,平靜得似乎再也沒有什麼能夠影響他的情緒,似乎他的情緒已經在那次浩劫中跟著家人一起消失,似乎他已經再也沒有什麼可難過的了。時間總是這般殘忍,因為他總是逼人去堅強,甚至都不問那個人願不願意。
玉蟾慢慢舉杯,對著他說:“如煙往事俱忘卻,心底無私天地寬。”
王芳淺笑一聲與她碰杯:“說的也是,玉蟾姑娘真是博學而又豁達之人。”
“玉蟾還有一事不明,不知主帥可方便解答?”
王芳點頭。
“王帥曾說有意和談,不知將軍希望雙方作出怎樣的讓步可以化解彼此的恩怨。”
王芳擺了擺手:“今日隻論風雅,不談朝政。本帥倒是好奇令兄似乎此次暴疾都沒來得及向主帥告假,不知他是如何平安度過的?”
玉蟾不變笑臉,直視著王芳:“天下能人眾多,既然王帥知道義兄暴疾的原因,也就會有人知道義兄暴疾的治法。”王芳見她回答地機智,話意隱晦而又不冒犯:“延軍真是臥虎藏龍之地。”
當天晚上,唐亭午騎著一匹馬趕回了延軍。“他”一見軍隊安好,先呼了一口氣,一把拉住一個士兵讓他通知副帥唐亭午求見。那時方間平已經哄睡了唐嬰,自己也在半睡半醒。忽然聽見門外士兵彙報:“唐將軍求見。”他先是被那個彙報的士兵的聲音嚇醒,心裏正沒好氣,等等,他剛剛似乎說“唐將軍”?
“你剛剛說哪個將軍?”
“懷集將軍唐亭午。”
立刻睡意徹底被趕跑,以一個呼吸為計算單位飛快地穿好衣服走出了寢間。腳剛踏出,等等,頭沒梳。但是簾子掀開,自己的模樣已經基本暴露在外堂的人麵前。此時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隻想回到五個呼吸之前的那個時間。
“副帥,屬下有重要的事要彙報。”
方間平看她神色嚴峻,又是一臉礙於旁人的表情,就讓那個士兵先下去了。
“什麼事?”
“方副帥相信唐聽午嗎?”這一回,她不是說唐亭午,而是以她真正的身份唐聽午來問方間平,信不信得過她這個人。
“什麼事?”方間平心裏因為這句話反而更加不安。
“王靖洪已經在王芳掌控之下,如果副帥不及時采取行動,隻怕延軍要一敗塗地。”
“你的意思是王芳以壽宴營造和平假象,實際已經和王靖洪串通好,要將我軍擊潰?”
“正是。所以我希望副帥能今晚就開始自己做好準備。”
“我知道。隻是這樣一來玉蟾豈不是自送虎口?”
唐聽午忽然單膝跪地:“屬下有一不情之請。”
“你放心,我一定派人救她。你先站起來。”
“不是。玉蟾在那邊應是安然無恙,隻是要將她救出來需要安排。”
他毫不猶豫地說:“我可以配合你。”
唐聽午看見他堅定的神色:“感激不盡。另外副帥對王靖洪持怎樣的看法?”
方間平頭一震,慢慢說:“他若當真投敵叛國,我不會饒恕他。隻是眼下我們缺少證據,而且他既然能夠接觸到王芳,那麼這樣又何嚐不是對我們有益呢?”
我們,方間平無意識中說了一句我們。他一直都是這樣,有時心思單純地奇怪,有時又睿智冷靜得判若兩人,有時對人寬恕得沒有底線,有時也會對人態度冰冷。但是他卻沒有幾次是為自己。或許他本就該是這樣一個人。玉蟾曾經問過唐聽午方間平是個怎樣的人,那時她回答說:“若是給他時間讓他明白一些東西,他會是最好的王者。”玉蟾聽後驚訝地說:“姑娘還是第一次給人這麼高的評價呢!”唐聽午又說:“王者不等於帝王。關鍵看他能了解多少,也要看他需要多少時間。”
“那麼唐將軍的意思是由你親自進入王芳軍營中?”
“副帥隻需配合一下王靖洪的動作。事成之後,我會放出黃色煙號彈,到時,會有一個掌櫃打扮、輕功看得過去的人帶著副帥到接應地點。”
居然有人說自己兄弟輕功“看得過去”的,方間平擦了一下汗。
“那我今晚就開始安排士兵警惕敵人突襲。”方間平看了看寢間,那個有一個孩子在安睡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