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三十二年，天芒國，都城皇宮。
    時候已是深夜四更天，上書房依舊燈火輝煌。此時太監一個個汗流如雨，加緊把各地方官員的奏折，呈於國主進行連夜審批定奪。
    這一年，黃河決堤，難民已上升至數萬人。
    這一年，偈苦教不死教徒暴亂，在各地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
    國主張布魚批寫得，心裏的怒火實在是按捺不住。猛地用腳把案桌推翻在地，不禁讓周圍的太監嚇得直哆嗦，趕緊跪下。張布魚揉了揉太陽穴，雙目緊閉著仰靠在龍椅上。許久，他懶懶地問道，“小魏子，現在多少時間了？”
    在旁年紀約一十六七歲，身子瘦小的小太監，瞅了一眼牆角邊西洋鍾上的時刻。走到張布魚身旁，小聲道，“陛下，已經五更天了。”這小魏子本是張布魚在征戰索契時，收養的一流浪兒。自他登基以後，這小魏子便也一直跟在他的身邊。而後張布魚本是賜個官位給他，可小魏子堅持想要服侍在他的身邊，為此甚至不惜丟失了自己命根。
    宦官誤國，人心難測，你能保證那個小魏子永遠不會窺視你的皇位？那些所謂的忠言不斷吹向張布魚的耳邊。雖張布魚依舊堅持，但他們的關係終究還是淡了些許。小魏子常獨自自己對著自己說，我算是什麼，一個小小的太監，陛下能和我說上一句話，已經是我的榮幸，還得寸進尺地指望什麼呢？
    其實張布魚知道，在這冰寒的王宮，真正能懂得自己需要什麼的，也隻有小魏子一人而已。在其一旁的小魏子，見張布魚眉頭緊鎖，模樣頗為憔悴。走近國主旁，心疼地附耳道，陛下，要不要出宮走走？
    ……
    張布魚從虞妃河向西，至怡香樓而轉南，過前方石橋延至五公裏。那便是天芒國世人皆知的“水一別院”。
    此時，東方全白，清晨淡淡地霧水，放佛縈繞在張布魚倆人呼吸之間。雖衣服穿得夠暖，但張布魚空氣的絲絲寒氣夾著腦海的哀傷，還是慢慢滲進了他的身體裏，凝望著眼前親筆為水一涼親筆題寫的匾額，不覺微微顫栗著。在身旁小魏子眼裏，陛下這顫栗，也不知是因寒冷，還是對水一涼的敬畏？
    如今，水一涼已成為天芒國劃為強國的標杆線。他包括他身後上百萬的戰士，曾用鮮血、生命、忠誠、愛國的信仰，換來了天芒國的輝煌。換來了國主張布魚而今可以一覽天下的地位。
    張布魚曾認識一名叫約翰的西洋先生，那時約翰先生常驕傲地向他提起“共和製度”。說在那個製度裏，天下每個人沒有等級，沒有冷漠，權利可以平分每個人。每個人可以在那個世界盡情自由地飛翔著。約翰先生即使後來被處以絞刑，似乎都沒有後悔自己所說的，到死都依舊帶著那一絲迷戀，那一絲向往。
    共和製？張布魚站在水一涼的府邸“水一別院”前低聲默念著。他眼前忽然看見，在那龍殿之下，群臣百官的反對，與咒罵。看見老國舅徐維氣得吐血。
    軍師張懿曾經說，人心是需要時間磨合改變的。倘若你現在把國家劃為共和，就如同把剛生下來的貓，放在老鼠窩，不僅不能讓貓成長，結果無疑會加快貓的死亡。
    “小魏子，你說我們什麼才能走向那傳說中的共和製的國家？”張布魚說這話的聲音極小，雖問他，分明感覺就是在問自己。站在身後的小魏子，雖隱隱約約隻聽到他說出“國家”這兩個字，大抵也是能猜到幾分。他微笑對著張布魚說，陛下，我們國家的未來，小魏子相信一定會好的。天下的父母親人可以永遠相聚團圓，兄弟朋友可以永遠相親相愛無拘無束。小魏子說到兄弟兩個字的時候，聲音不覺微微頓了頓了起來。張布魚當然明白小魏子的內心，他一言不語，仍是不動聲色地看著眼前的水一別院。
    如此過了一刻鍾，大約接近清晨八更時分。小魏子在身後，對張布魚道，陛下，我們進去吧？水小姐想是已經醒了。張布魚雖未說話，但他聽到“水小姐”三個字的時候，身體神經還是有些不自覺的輕顫。
    小魏子當然感覺得出來，陛下應該是有意於那位“水小姐”了，要不然他也不會時常在水一別院門前徘徊。至於陛下為什麼沒有把她納為妃，那就無從得知了。小魏忽然感受得到，原來君王，也不能想要什麼就有什麼，稱心如意終究太難。
    張布魚思想鬥爭了片刻，到底還是放棄了。他沿著虞妃河而行，在其一渡口租了一條木舟。然後背手站立於木舟前端，命小魏子順流而劃。清晨的霧色朦朧，一條木舟夢幻般穿梭在虞妃河水麵。唯有當站立於木舟前端的男子發絲上的霧，化成成水珠後，順著鬢角滴落下來，多少才感覺到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