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喝麼？”我冷喝道。
    她絕望的閉上眼，含淚笑道：“娘，女兒回家了！”
    說罷，便一飲而盡。可人扶著綰秋走了，屋子裏空蕩蕩的就剩下我一個人。蜷縮著身子，淚再已忍不住的流下，娘，女兒什麼時候才能見到你？難道真的隻有死，才能回家麼？想不到那日夜裏，竟是一夜無眠。憶起小時候與姐姐一桌吃飯，一床上睡覺，十分親密。
    在她嫁人的當晚，我們各自發誓：她要讓皇上愛上她，封她為皇後。我要讓柳公子用八抬大轎娶我過門！鬧來鬧去，不曾想到，皇上也好，柳公子也罷！
    我們愛上了同一個人，卻都被他無情拋棄。又想到後半生該何等淒涼，而我也步了她的後塵。這是命麼？我們蕭家上輩子究竟欠他什麼了？竟要如此來償還。胭脂淚染了被角。抬望了望窗外，才知天早已大亮了。
    隨著“吱呀——”沉悶的聲響，門開了。我忙抹了淚，閉眼裝睡。
    隻聽的一個丫鬟對另一個丫鬟說：“她還沒醒？”
    “那是自然，昨兒人家累了，今兒自然要好生休息一番！”
    “綰秋怎麼樣了？”
    “還能怎麼樣？等死唄！你說她幹了這麼多見不得人的勾當，晚上不怕做噩夢嗎？怪不得皇不來咱們這兒！”
    “你小點聲兒，免得她聽見了，不知又要怎麼樣呢？”
    又聽得可人冷笑道：“兩位好雅致！大清早的就嚼舌根呢？”
    “可人，你也別得意！跟她好的，沒一個好下場。你姐姐墜兒盡心盡力的服侍她，到來還不是落了個慘死的下場！她現在對你好，不過是心有餘悸罷了！等哪天良心沒了，還不知是怎麼死的呢！”
    又聽得可人嗚嗚的哭出聲：“你若想鬧，隻管進她屋裏鬧去！等她醒了，全都死了才好！”
    “可人姑娘這是這麼說啊？我們不過是提醒你罷了！少不得還是同一房的呢，咱們說不到一處去，卻還是情分在的。何必紅口白舌的咒人？”
    “還不走麼？”可人冷笑。
    那兩個丫這才唯唯諾諾的罷休。冷哼哼了兩句，才出了屋。可人端著洗臉進來了，見我在榻看書，也沒抱怨什麼。隻是強笑說：“小主醒了？怎的不多睡會兒？”
    我放下書，見她眼睛紅紅的，故意問道：“你怎麼哭了？”
    “許是想家了吧！”我沒有多問，便走到銅鏡旁坐下，任由她拿著桃木梳子綰著頭發。
    終於，她忍不住張口問：“剛才她們的話，小主可聽到了？”
    “聽到了如何？不曾聽到又如何？”
    她手中的玉梳子稍微怔了一下，隨後她又笑道：“沒什麼，奴婢不過是隨便問問罷了！”
    我也沒再說什麼，就抽出首飾盒，拈了幾個珍珠發夾。
    她又說道：“奴婢記得，小主曾經告誡過奴婢一句話：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小主忘了麼？”
    我知道她說的是綰秋的事，便隻淡淡的說道：“可人，你還小！有很多事是不明白的，後宮的爭鬥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
    她不再說話，隻是挽著發。我又說道：“希望你能理解我的難處。”
    過了許久，她才說道：“小主做事自是有小主的道理！隻是如今的蕭小主，讓奴婢好陌生！也許，奴婢與小主是兩個世界的人吧！”
    我握住她的手，直直的看著她淡漠的表情，解釋道：“可人，別誤會。”
    “奴婢明白。”她掙脫出來，放下玉梳子說：“好了。小主看還滿意麼？若沒事兒，奴婢想先退下了。奴婢想送她最後一程。”
    我想與她解釋，竟發現無言相對。隻得點點示意她退下。望著她那決然離去的背影，我苦笑。墜兒，對不起！我沒有照顧好可人。子琴欠你的，怕是一輩子都還不清了。
    用過早膳，心情卻不好。拿了絹子便去禦花園散步了。如今已是深秋時節，風寒得緊。冰冷的光照在枯葉，顯得黯淡不堪。
    我漫無目得的走著，卻聽後麵有人喚我：“蕭小主！”
    回過頭，卻是謹顏。我也笑道：“是謹顏姑娘！幾不見，別來無恙？”
    “奴婢甚好！”她笑道：“奴婢去煙雨閣找小主，卻聽可人說，美人一大早便出來了。奴婢尋了許久，不想美人卻在這裏。倒要奴婢一頓好找。”
    “謹顏姑娘找我可有什麼要緊的事麼？”我心裏隱隱不安起來。
    “也沒什麼。今日美人用了午膳，請到鳳儀殿來罷。皇後娘娘想與美人敘敘舊。”
    我們又說了好一陣。她臨走時，笑著對我說：“蕭貴人，你可知今兒早奴婢看到什麼了麼？”
    我笑著搖搖頭。
    “奴婢瞧見幾隻喜鵲，站在皇後娘娘的窗前叫個不停呢！”謹顏笑道。
    “想來是皇後娘娘有喜事，來報個信兒罷了！”
    “奴婢也是這麼想的！蕭貴人去了鳳儀殿，也好沾沾娘娘的喜慶呢！想必倒是美人有喜事了！”
    說著，就向我福了福身子轉身離去了。用過了午膳，我就帶了可人去了鳳儀殿。我在大殿裏呆了一會兒，才見謹顏出來。
    她笑道：“娘娘剛用過午膳呢！蕭貴人裏邊請！”
    我隨著她進了裏屋，見皇後——林婉兒，穿著大紅的牡丹小棉襖，雲鬢微鬆，在榻斜歪著。我走至中間，伏在地上請安道：“臣妾給皇後娘娘請安，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蕭妹妹快起來坐罷。”她對我和善的笑笑。我便扶著可人的手起身，坐到了林婉兒的下側。
    謹顏看了一眼可人，對林婉兒笑道：“娘娘與美人在裏邊談著，奴婢與可人去禦花園玩一會子，聽說那兒的菊花開了呢！”
    說著，就要走。可人看著我，我笑道：“你隻管去罷！”
    謹顏拉著可人的手，與我笑道；“原來她是怕美人呢！”
    又與可人道：“走罷！你家小主都同意了，還有什麼好怕的！”
    可人這才與她下去。我與她聊了半個時辰，就回了聽雨軒。可人麵色蒼白，我忍不住問道：“你怎麼了？臉色這麼差。”
    她看著我，答非所問：“奴婢隻是想告訴小主：皇後娘娘與小主並非一路人。”
    “宮中向來都是弱肉強食，能者居上。既然我無法改變，那麼隻好遵循它不變的法則！”我淡淡的說道。
    “即使是出賣自己的良心，也不為過麼？”她冷笑。
    “你氣色不好，還是先回聽雨軒養著罷！”我說完，便轉身去了水煙廳。
    吃驚的是，煙亭竟然沒有一個太監宮女守候。我推開門，卻見兩條赤裸的身體在榻上糾纏不休，空氣也因曖昧變得熾熱起來。
    我臉頓時又燒又紅，“嘭——”地一聲，手中的竹籃落地了，糕點灑的滿地都是。我的腦子一片空白，該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
    正不知該如何辦時，忽聽得刺耳的聲音愈來愈近：“皇上駕到，皇後娘娘駕到！”
    我更是大吃一驚，隻見榻上的男子急忙套衣服往地爬。而雲妃卻睡得香甜。明軒與林婉兒已經進來了，林婉兒雲鬢上插著十二支金釵，著金黃的九鳳朝天服飾。
    屋裏的人烏泱泱的跪了一片：“皇上吉祥，皇後娘娘吉祥！”
    明軒鐵青著臉，冷冷的盯著趴在地上的衣冠不整的男子：“朕的禦前侍衛，不是病了麼？怎麼還有如此好的興致啊？”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我看著幾個人的表情，配合的如此投機。這才明白過來，這不過是他自編自導自演的戲罷了。為了扳倒慕丞相，他果然無所不用其極。
    我望著榻上睡得安穩的玉妃，心裏一片哀涼。卻聽見明軒咬牙切齒的怒吼：“還不把那個不知羞恥的賤人給朕從榻上拖下來！”
    李全急忙命人：“把雲妃娘拖下來！”
    幾個太監便把雲妃從榻狠狠地拖了下來，她那一絲不掛的身子在眾人麵前呈現。
    “皇上，你來了！”她揉著朦朧的睡眼，揚起掛著人畜無害笑意的臉龐：“雲兒好想你啊！”
    “雲妃，你縱然對皇有二十分的生氣，也不能做如此傻事啊。你這樣會毀了你自己的！”林婉兒更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皇後娘娘，臣妾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方才我喝了謹顏姑娘送過來的湯，便什麼也不知道了！還請娘娘為臣妾做主！”雲妃磕頭哀求道。
    她那白雪的玉體刺的我眼睛生疼，便從榻上拿了件衣裳遞給她：“娘娘，還是穿衣裳再說吧！”
    她這才注意到了我，冷笑了幾聲：“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嫉妒本宮得寵，陷害本宮罷！”
    明軒冷聲說道：“給她穿好衣服！”
    說著，就拂袖而去。隻聽見雲妃哭著喊著，都沒有換來明軒一次回頭：“皇上，臣妾是冤枉的！皇上，皇上，還請皇上明察！”
    林婉兒狠狠地抬起她的下巴，冷笑道：“雲妃，沒想到你也有今天罷？”
    “林婉兒，你——”雲妃惡狠狠地說道：“原來是你指使人爬上我的榻上的罷？好手段呀，好樣兒的。你敢這麼對我，我爹爹是不會放過你的。我慕雲雲做鬼也不會放了你！”
    她死死地拉住林婉兒的衣角：“我要見皇上，我要見皇上，我是冤枉的！”
    “把這個瘋女人帶下去，打入冷宮！”林婉兒輕描淡寫的說道。
    “我不會放過你，我爹他不會放過你的！”
    一陣哭喊聲過後，一切又那麼平靜，仿佛什麼也沒發生。
    林婉兒與側過臉來，與我笑道：“蕭貴人累了，回去歇息罷！”
    “是！”我雙腿發麻，頭也不回的回了聽雨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