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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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承受力和恢複力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是驚人的,蘇辰冷漠的反應對我的打擊不可謂不大,但一旦熬過了那最揪心的幾個月,我也不覺得那是無法忍受的事。
我猜想我祖上或許有蟑螂的血統。
失望很多時候來自於不靠譜的希望,然而當這些希望都一一斷絕了,你會發覺情況或許並沒有那麼糟。
少管所的孩子們為了減刑搶活幹,往往一言不和大打出手。可我自進來後就很悲催地和幾個身材高大的女孩關在一起,別說搶活幹,能把自己的那份保住就不錯了。基於以前的經曆,我對打架產生了心理上的陰影,於是隻要能讓的我都讓了。這種謙遜的精神讓我在少管所保持了較高的人氣,於是半年後,我很喜劇地被推薦給前來做社會調查的許老頭做調查訪談。
於是我和許老頭的忘年交便這樣產生了。
又一個月後,我被許老頭撈了出去,我和我媽搬離了原來的小區,開始了真正洗心革麵的生活。
十九歲那年,我考上了許老頭所在的R大,四年後,許老頭調到Q大,我由於找不到工作,隻能P顛P顛地跟到Q大讀研究生。
我開始把自己定位在學術女上,向著當年最不可能的方向發展著。
從15歲後,我就再未從任何人口中聽見過蘇辰的絲毫消息,這個我曾經無比依戀的男孩子,就這樣一步步遠離了我的生活。
我以為我就這樣了。帶著對蘇辰的一點怨,一點怒,一點傷,一點痛慢慢的過完我所剩無幾的青春時光。等到年齡差不多的時候,我會找個不討厭的人結婚,然後把曾經的故事編成纏綿的小說講給我的孩子聽,爭取一舉登上XX網站言情月榜。因為我覺得,我和蘇辰的事情如果稍加潤色,特別符合那種明媚憂傷的言情作風,都說藝術來源於生活,我的生活真是充滿了藝術感,隻可惜多半是行為藝術。
當然,在書裏,我會給我們一個完美的結局。
可是,在我的小說連名字都沒有想好的時候,蘇辰再次出現在了我的生活中。
我從冗長的回憶中回過神來,望著院落裏被淋成落湯雞的他,一時間感到無比辛酸。
我說:“林辰,你放過我好不好?真的,你看我已經快二十五了,我還打算結婚生娃呢,真沒時間再跟你糾纏下去了。你的記憶不在我這裏。”我把眼睛聚焦在他衣襟上的點點血跡上,忽略掉心口的疼:“相信我,你不喜歡我的。”
想了想,又補充道:“就算喜歡,也終究不會喜歡了。”補充完了,覺得還不如不補充,因為林辰臉上的表情更加撲朔迷離了。
杜艾黎估計是在我回憶的時間裏消化了信息辯清了形勢,因為她已經快速地從林辰的陣營裏倒戈,說:“蘇辰,葉軒既然這樣說總有她的道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我們先上去看醫生好不好?”
杜艾黎當年號稱年級級花,學校校花,小區區花,聲音溫柔甜美得能溺死人。而她剛才那一句話無疑已動用了她聲音裏最優美的元素,我想隻要是個正常男人都擋不住這溫柔一勸。
但不幸的是失了憶的林辰已經不太正常了,他麵無表情地拂下杜艾黎挽在自己臂彎裏的手,固執地同我繼續著剛才的話題。
他說:“葉軒,我不是在糾纏你,我隻是,隻是……”
我很好奇他要“隻是”個什麼出來,於是靜靜地聽著,但他“隻是”了半天也沒“隻是”出個所以然來,這讓包括小保安在內的眾人都很失望地歎了口氣。
我也跟著大家歎了一口氣,然後說:“林辰,你究竟想要什麼?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來找我有意思嗎?我該說的都說了……連不該說的都說了一些了,你還要怎樣?我以前雖然不正經過,但現在過的可是法定的正經日子,而且我還想一直過這種正經日子。就當是你放過我,讓我跟以前的不正經正式告別好不?那樣的日子,連我自己都不能接受,你還能接受嗎?退一萬步講,就算你勉強接受了,你父親也不能接受一個有過牢獄經曆的兒媳婦,你們……林家的臉麵怎麼能栽在我身上。我們一直就是不可能的……”我深吸一口氣,總結道:“所以我覺得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麵了。”
林辰在我說前麵的話時一直回避著我的眼神,直到我說不要見麵了,他才一下子轉過頭,眼神驚恐:“葉軒,我……”
就在這時院子裏飛速開進來一輛奧迪,那真的是飛一般的速度,地上的雨水被濺起一大片,極富視覺震撼。而更震撼的是這輛被主人當做飛機開的汽車來了一個自行車式的刹車,“嘎”一聲擋在我和林辰麵前,直接打斷了林辰的話。
眾人均被這天外飛仙搞懵了,眼睛裏齊刷刷迸射出詫異的光芒。
飛汽上走下來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我站在車子左邊隻能看見他的背影,但就這背影都讓我感到一陣熟悉。我認識的人裏除了宋亦熙和林家兄妹,剩下的全是無車族,條件好一些的有個自行車。而這個開奧迪的男子顯然與我熟人們的經濟水平大大不符,不得不讓我驚訝非常。
我正絞盡腦汁地搜索著他的身份,奧迪男已經衝到了林辰身前一把把他摟住。
林辰麵對男子的臉一下子變白,掙紮道:“你怎麼來了?!”
男子絲毫不理會他的掙紮,抓起人就往副駕駛上塞去。
關門,倒車,開走。
整個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若不是他開車時濺到我身上的雨水,我真要懷疑這是一場幻覺。
這場發生在眾目睽睽之下的幻覺頃刻間震住了所有看熱鬧的人,小保安提著電棍猶豫著要不要追上去,但奧迪A8強勁的發動機顯然讓他動搖了,況且這個事已經嚴重超出了他的業務範圍,於是他象征性地猶豫了一下後,走了。
杜艾黎出神了三分鍾,突然抬頭對我激動地說:“報警?”
我被她嚇了一跳,說:“這……不用吧,他們看上去好像是認識的。而且一般的劫匪不會開奧迪A8吧,就算開奧迪A8也不會開一輛車牌是6666的奧迪A8,你說呢?”
杜艾黎著急:“這叫最危險的做法就是最安全的做法,你怎麼知道他這樣做不是為了打消我們的疑慮?”
我認真思考了一下這個可能性:“……照你這麼說,這個劫匪起碼是個心理學專業的啊。”
杜艾黎悲憤地瞪我一眼:“葉軒!這都什麼時候你還在這裏耍嘴皮子,你就一點都不擔心他麼?你知不知道他當年……算了,你不報我報,聽說最近有許多拐賣少男的,這警非報不可。”
我脫口而出:“30歲不算少男了吧?”
杜艾黎拿電話的手頓了頓,眼神複雜語氣更複雜:“你究竟還有沒有良心?他可是蘇辰。”
我被她充滿教育意義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舒服,為了證明我有良心而且有人脈我從褲兜裏掏出手機給林曉安撥了過去。
諾基亞的手機果然不同凡響,就算我帶著它在大雨裏淋了這麼久,也沒有關機,且音質十分清晰,這讓我非常欣慰。
我說:“林曉安你哥被人帶走了。”
林曉安不太明白:“……被誰?”
我說:“我不知道,但好像是認識的。”
林曉安更茫然了:“被熟人帶走很正常啊,你不也常被我帶走麼?特別是在相親的時候。對了說起這個我還想告訴你,上次跟你相親的男的聽說前段時間考上公務員了,而且對你挺有意思的,老在QQ上套你的消息,不過都被我擋回去了……”
我的樓瞬間被歪得麵目全非,我喘了口氣說:“林曉安,問題的重點不在跟我相親的男人是公務員還是事業人員,問題的重點是你哥!”
林曉安十分不解:“我哥怎麼了?你也說那人是他認識的,既然是認識的總不會光天化日的搶劫吧?再說我哥又不是姑娘,還怕他被別人怎麼怎麼了啊?而且我爸前段時間還給他配了保鏢,怎麼可能出事嘛?葉軒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跟林曉安溝通我總是處在下風,因為她跳躍得近乎神經分裂的思維往往把你繞的七暈八素,而當你力挽狂瀾把話題糾正到原先的起點時,會悲哀地發現你已經不太習慣正常的思維模式了。
掛了電話我一看,杜艾黎早已被我和林曉安跑偏的電話折磨得心力交瘁,氣急敗壞地看了我一眼,轉身就跑。
我被她的速度震驚了一把,腦子裏一下就想起小時候作文裏常寫的一句話——仿佛那離了弦的箭!這支箭在離弦的過程中撞到了廊邊一個灰白色物體,仔細一看,原來是嚴飛。
嚴飛從杜艾黎的衝擊中穩定下來,吊著手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夜色有些濃,導致我的視力不太好,但還是能看見他眼中蕩漾著莫名的光輝。我愣了愣,走上前摸摸他額頭,還好沒發燒。
嚴飛臉一偏,盯著我:“小葉姐,原來你也……”
我愣了一下,馬上明白過來。其實我真不想讓他知道我進去過,畢竟這很不利於我以後的教育研究。這就像青樓女子進行反對婚前性行為的運動一樣,太缺乏信服感。但命運的咽喉不是一般人能夠輕易扼住的,他老人家安排了今晚的一係列突發事件,讓我想瞞都瞞不住。這真是青山遮不住,紅杏出牆來。
我清了清嗓子,盡量放緩語氣:“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也不再隱瞞了。我明天就去跟許老師說把你這個案例研究撤了,或者讓別人來做。你放心,我不會埋怨你的,我的心態一直很好,什麼事都能接受的,真的,你千萬別不好意思。”
嚴飛眉一挑:“我什麼時候說要換人了?”
我一愣:“你不是這意思麼?”
嚴飛賭氣地說:“你哪隻耳朵聽見我表達這個意思了?”為了充分表達被我誤解的氣憤,他瞪了我一眼,轉身就往樓上走,還嘟囔:“這麼笨,難怪被人欺負!”
我被他的反應弄得莫名其妙,處於青春叛逆期的小孩子果真與常人不可同日而語。而且他這兩句話之間缺乏必然的聯係,這讓我更加茫然。
嚴飛一走,院子裏就剩下我一個人。這場鬧劇以男主角的詭異消失而匆匆結尾,不得不說是一個爛尾。這不僅讓看熱鬧的眾人感覺很不盡興,就連我這個一心想要結束的女主角都生出了一絲落寞之感,由此可見這尾爛得多麼徹底。
院子裏一下安靜下來,雨已經小了很多,我從地上揀起小王醫生300多的傘,打著哆嗦往回走。
走了兩步,突然感覺不對。往東偏北方向望去,宋亦熙正抱著手站在那裏,一言不發地望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