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姑姑在莫冰的心底一直是一個溫暖的存在，在母親離開的那段時間，他不吃不喝，是姑姑哄著他一點點的喝水，吃飯，跟他一起睡覺，給他講故事，換掉家裏所有跟紅色有關的物品。他不願意說話，姑姑就陪在他的身邊也不說話，隻是默默的陪著，在他每一回的轉身、抬眸間都可以看見一張溫柔慈愛的麵孔。
    進門的時候，莫冰猶豫了一下。莫韻倒是什麼都沒說，換了鞋子，就進了廚房。莫冰在玄門停留了兩分鍾，才換好鞋子，躡手躡腳的往廚房裏走去，趴在門上，看著裏麵的兩個身影，外麵的一個圍著藍色的圍裙，穿著白色的襯衣，襯衣的袖子挽在手肘處，襯衣最上麵的兩顆扣子解開。
    這個樣子的父親，莫冰是沒有見過的。以前母親還在的時候，父親一向是不進廚房的，後來，母親去世了，廚房的事也就一直是父親在做的，但是，他也是從來不關心的，通常都是做好了，他隻管吃就是了。
    裏麵是一個圍著綠色圍裙的身材略微有一些發福的中年女士，這個就是他的姑姑了。姑姑今年已經五十五歲了，父親是家裏的老來子，年紀跟前麵的兩個姐姐、一個哥哥相距的有一些大。所以，父親在家裏的地位格外的微秒，父母和兩個姐姐都是很疼他的，唯獨那個哥哥分外的跟他過意不去，當初父親結婚的時候，連婚禮都沒有出席。但是，卻也是他在母親去世之後，把父親扶起來，讓父親走出了泥塘，重新的活下去。
    莫冰以為這便是親情的力量，也因為這樣，他不管怎麼樣的在母親那件事上如何的怨恨他，也沒有辦法徹底的離開他的生活。他是這世上唯一與他有血親的人了，再沒有人比他更親近了。
    想到這裏的時候，莫冰愣了一下。
    莫華蓮看到縮頭縮腦的莫冰，就笑了，把手裏的東西放下，扯了一下莫韻，使了個眼色，脫了圍裙洗了手，就出去了。
    莫冰看著朝自己走近的姑姑，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莫華蓮看他這樣就把他拉到陽台上去了，莫韻看了一眼，繼續自己手上的活，抓了幾顆花椒準備撒在鍋裏，手下一頓，又放了回去。
    雖然跟姑姑的關係頗好，但是也已經有兩年沒有見麵了，莫冰還是有一些的認生的。他也不是什麼小孩子了，總不能什麼都不說，就上去抱一個吧，雖然他還確實想那麼做，不過男女有別啊，盡管他才不過十五歲。
    莫華蓮對這種情景顯然是見怪不怪了的，曾經在莫冰的那一段自閉時間裏，她扮演了舉足輕重的角色。
    “小白眼狼，都把姑姑忘了吧？”莫華蓮有些責備的說道。
    莫冰趕忙搖頭，像是表達自己的忠心似的，“沒有，沒有，一直記得姑姑。”
    莫華蓮本來也就是沒認真說的，聽他這話，當即就笑開了花，引著他坐下，自己也挨著他坐下，他們的對麵放著一盆吊蘭，花開了好幾次，也謝了好幾次，莫冰也就用剪刀剪了好幾次。
    “你父親的工作調動是他不能左右的，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心裏還是放不下，還是在責怪他。我都明白，冰冰，但是他畢竟都是你的父親，你總不能一直這樣冷淡下去吧？人家都說父子沒有隔夜的仇，我看，你也就放下吧。”
    莫冰沉默著，不說話，隻是看著眼前的那一盆蘭花。
    莫華蓮拍拍他的頭，“冰冰，姑姑知道你一直都是個聽話的好孩子，這一回，也不要讓父親難做，好吧？”
    莫冰眼眶紅了，仍舊倔強的搖著頭。
    “冰冰，其實你不願意離開是為了你的母親，是嗎？”莫華蓮軟了聲音問道。
    莫冰點頭。
    “哎。”莫華蓮歎息了一聲，“我就知道。冰冰，這裏是你母親一直生活的地方，這裏有你對她的記憶，所以你不願意走，可是，總有物是人非的那一天啊。你不可能一輩子都呆在這裏，你還會上大學，還要工作，說不定還要出國，未來還有很多種的可能，不會一直拘謹在這個地方的。既然遲早都是要離開的，那早一點兒離開，早一點割舍，有什麼不可以呢？你的外公外婆也是會理解的，等再過幾年他們愈發的老了，你也工作了，那時候，你就能把他們也接到自己住的地方，方便照顧他們了。這樣不是很好嗎？”
    莫華蓮的職業是小學老師，打年輕的時候，就跟一群小朋友打交道，特別的有耐心，引導能力也特別的好，再加上原本莫冰對這個姑姑就特別的尊敬，她說得話肯定是會記住，往心裏去的。
    “姑姑。”莫冰抬頭看著莫華蓮，“我想等下學期的時候再轉過去。”
    莫華蓮聽了這話就笑了，“好孩子。”
    吃飯的時候，莫冰沒有從菜品之中吃到花椒一類的調味菜，很是滿意。飯桌上的氛圍也稍有改變，主要原因就在於，莫華蓮不斷的給他和莫韻夾菜，還不斷的催促他們挑菜吃，這是從前都不會出現的事，所以，這一頓飯，吃到莫冰的肚子裏，格外的不是滋味。
    莫華蓮在這裏呆了三天，就離開了，學校一堆的事都等著她處理，她不得不離開。
    她一走，這屋子裏的氛圍就變了，雖然不至於回複到以前那樣的冰涼，但是也沒有多大的改變，莫冰以為，這改變的應該就是心境吧。對於兼職一事，莫冰思來想去，還是給莫韻說了。莫韻聽了以後，皺了一會兒眉，問道，“確定不會影響你的學習嗎？”
    莫冰肯定的回答他，不過卻腹誹道：你也會關心我的學習？家長會從來都不參加的好吧。
    得了他的回答，莫韻就沒說什麼了，隻是在第二天的時候，又重新買了一輛自行車。
    對於他的這種行為，莫冰表示沒有什麼好說的，隻是心裏隱約的還是有一些小感動的。
    過了五一，莫韻就開了這個城市，去了Q市，臨行前一晚，父子倆依舊沒有話語。
    莫韻走後，家裏就隻剩下莫冰一個人了，莫冰躺在自己的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最後，索性的不睡了，起床，從冰箱裏拿了一盒牛奶。一盒牛奶下肚，他就更沒有睡意了。躺在沙發上，獨自看著外麵隱隱約約的燈光發呆。
    原來，真正一個人的時候，就是這樣的感覺，這樣的一種熟悉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