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跟著那對來尋找小魚的官兵停停歇歇，竟然又過了五六日，小魚才來到邯鄲城門。
    這裏已經不是皇城能夠籠罩到的地方了。屬於邊緣地帶。
    都說皇城繁華，小魚卻覺得不盡然。皇城的人是多，可是那大多是趙姓的達官顯貴，做事彬彬有禮。怎麼比得上這些皇城已經不能籠罩的小鎮隨心所欲。
    小魚走的這條道是小路，大概是今天趕集的緣故吧，竟然也能看到叔叔伯伯的挑著擔子，或者是帶著自家的布匹，雞豚狗彘匆匆趕路的景象。
    小魚隻見過一次，就是那次，拿著三個貝殼，和一個少女換了一支桃木簪。然後遇到了少年。
    此時還沒有到閉城門的時間，城門洞開。六國頻繁的戰火讓每個帝都的軍隊都加倍小心，生怕混入了奸細。
    出城門的這邊是鬆懈的。此刻也不到歸家的時間，隔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有一個挑著擔子的人緩緩走出城門，士兵見了，也不搭理。
    再一眼，小魚就看到自己的畫像貼在城牆上了。
    也不敢走進去看字是怎麼樣的。突見一隊人馬拿著另一張白紙，推開正在圍觀的人群，粗魯的將白紙糊在城牆上。
    “這王姬趙蓁，當真是糊塗啊。”
    一位須發皆白的老人好似看完了全文，搖了搖頭，大聲感歎道。
    人群中，自然不乏大字不識一個混在裏麵看熱鬧的，見老人如此感歎，問道：“大爺，裏麵說的是什麼啊。”
    “裏麵說這位趙蓁王姬啊，從此不再是王姬了，以後也不用找她了。”
    老人說著，剛才糊了另一張紙的士兵看都沒看的把畫著小魚畫像的那張撕下，揉成了一團，隨手丟在了地上。
    “何必呢，這王姬也當真糊塗。”
    “是啊，放著好好的王姬不做。”
    “宮中的日子多好啊，我們窮人啊，拚了老命也不能入宮呢。”
    “我還想著把女兒嫁到宮裏去呢。”
    老人這麼一說，圍在一起的這群人馬上就七嘴八舌的討論開。過完了嘴癮之後，屠夫挑起擔子，賣炭翁推著他的車，婦女也背起她那一籮筐的菜，心滿意足的走了。
    小魚和少年才能走近一看。
    紙上說的，確實是趙蓁與趙皇室從此不再有任何關係。
    小魚的腦海中一片空白，不知道應該想些什麼，不知道此時應該做些什麼。
    母後和茗初看到了這個，會傷心的吧。
    不知道在外出征的景星是不是能看到呢，如果看到了，不知道會怎麼樣。
    少年一語未發。兀自將小魚擁入了自己的懷中。
    在前一刻，小魚還是高高在上的王姬。如果想要，可以擁有數萬珠寶，這輩子，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正如剛才那群人所說的那般。
    此時，兩個人除了擁有彼此，什麼都沒了。
    二人自是沒有留意到噠噠的馬蹄聲正在走進。
    “兩位，在下李牧。”
    小魚探出頭來。李牧，就是茗初口中所說的李牧。這也是個少年，和高漸離一般大。一身的戎裝。
    在前一刻，小魚害怕看著這身戎裝，此刻，小魚知道，什麼都不會發生了。
    小魚木訥的點點頭。
    “請問這位……是否認識叫茗初的王姬。”
    “茗初怎麼了。”
    小魚茫然的回答，手中緊緊握著的，是少年的手。
    李牧微微一笑，從懷中拿出錦帕一張，遞與小魚，道：“這是茗初讓我交給其姊的，這位……就是吧。”
    小魚再度點頭，道：“謝謝。”
    錦帕中，是茗初的字跡，上書：“吾姊無需掛念，母親安好。現下父皇正怒，改日可收回成命。”
    小魚苦笑，一些東西，是大家都明知無法回頭的。真正的失去之後，總會去掛念之前的日子，不管那段日子是好是壞，隻要留在腦海中了，回憶起來就值得回味了。可總不能因為這回味而去尋找之前的那段日子。早就是物也非，人也非了。
    即使父皇收回成命，景星和母親還有茗初都如以前一樣相待，小魚自己又怎麼能夠真的把自己當成是之前的那個小魚。
    但看了茗初的字跡，那種一無所從的茫然減輕了不少。
    小魚轉身，對高漸離道：“我們不走了，就在邯鄲好不好，就在這裏。我不回去，就在這裏。”
    少年憐惜的看著小魚，平生接觸的人不多，不會安慰人，隻能輕輕的擁她入懷，回答道：“好，我們不離開邯鄲，就在這裏，哪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