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你姑姑要回，下午不要亂跑。”
    陳爺爺的這一句話，成為了陳果肆意自在的生活結束的標誌。每每憶起這一天，陳果都很不爽。
    那是清明過後沒兩個星期的陰天，不過，陳果堅持認為那天其實是多雲，隻因為一個不速之客的到來，才讓老天都臭了臉，陰森森的。
    陳虹，陳果的姑姑，丈夫去世多年，一直獨居海外。這次，她卻打算回到陳家，並且不是一個人，她帶了養子一起。
    “陳果，出來！”
    陳老爺子中氣十足的嗓音穿透院子，傳進了無聊到昏昏欲睡的陳果耳朵裏。
    沒等他踩著拖鞋走到四扇門，老爺子又精神奕奕地領著一票人進了門來。
    “爺爺。”陳果規規矩矩地站好，朝老爺子討好地笑。
    “嗯。”陳老爺子應了一聲，坐在了管家搬來的藤椅上，露出身後牽著一個小孩子的陳虹。
    “姑姑。”陳果機靈地喊道，縱然他壓根沒見過自己這個姑姑一次，但那股親熱勁兒卻被他表現得淋漓盡致。
    老爺子滿意地點了點頭，連一向憂鬱沉靜的陳虹也染了些許笑意。
    “還有你弟弟，曆辛。”陳老爺子提醒。
    “你好！”陳果笑得禮貌親和，對著瘦小孩兒問好。
    曆辛卻不領情，他過於剛硬的臉部輪廓本就透著股凶狠勁兒，如今還用上了漆黑如墨的眼睛……冷冷地盯著陳果看。
    陳果怯怯地瞥著老爺子，小鹿似的水潤的眼神透著委屈。
    然，他的內心可就差沒笑了起來。
    他本就不想要什麼狗屁弟弟，更何況還是個比他高半個頭的弟弟！如今這麼一來可好了，對方好心當做驢肝肺，以怨報德……他很被動、很害怕。
    沒人能拿他是哥哥來說事兒了。
    “曆辛，叫哥哥。”陳虹推了推曆辛，皺眉道。
    “……”曆辛從陳果身上收回視線，沉默以對。
    “曆辛！”
    陳虹臉色有些發白，喝了一聲。
    “算了。”老爺子淡淡道，揮手示意管家過來，說：“帶小姐他們去休息。”
    “果果，你別生姑姑的氣。”陳虹氣餒，鬆開曆辛，走到陳果麵前，和藹地笑了笑。
    “……我沒生姑姑的氣，我隻是，隻是……”他踮著腳在陳虹耳旁，補充道：“我怕他。”
    “不怕不怕，曆辛是個好孩子，他隻是不太能表達。”陳虹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鬆了口氣。
    曆辛是她收養的孩子，她不希望在這個家裏有人對他異眼相待。
    等他們同管家去了樓上，老爺子招手叫陳果過去，抿著茶道：“曆辛就睡你對麵那間房，別生事兒。”
    “爺爺，你說了那邊的房間都是我的。”陳果不滿。
    “你姑姑身體不好。”老爺子沉吟，伸手敲了他一板栗，輕聲斥道：“懂事點兒。”
    “那正好讓曆辛照顧姑姑嘛，他還是她兒子呢，多親啊！”陳果縮著脖子，嘟著嘴，滿是抗拒。
    “就因為他是你姑姑的兒子，”老爺子歎道，耐心的解釋說：“你和他就都是我陳家的孫子，待遇就該一樣。”
    “……我怕他。”陳果為達目的不折手段，可憐兮兮地趴到老爺子膝蓋上。
    “沒用的東西！”老爺子氣哼哼地照著他屁股就是一巴掌，強調道：“他還比你小四個多月！”
    “哼！”陳果抓著老爺子的手以防屁股再度遭殃，辯駁道：“你沒瞧見他那眼睛，看得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這事就這麼定了。”老爺子不理，拍板了。
    晚上，陳果早早的就回了自個兒臥室，避免再見曆辛。
    奈何，饑腸轆轆。晚餐為了遷就陳虹，菜色都太淡，不對陳果的胃口。
    他拉開門之前是真心沒想到會見到曆辛，可事實證明他真的大意了，因為他被對門直瞅瞅看著他的怪小子著實嚇得不輕！
    “喝！”他倒吸一口氣，不停地拍著自個兒胸脯，咬牙切齒道：“你看什麼啊？！”
    “……”曆辛依舊沉默，退回到了自己房間，輕輕地關了門。
    “瘋子，變態，神經病！”陳果抓狂，還不敢拉開嗓門兒罵，怕驚動了他那脆弱的姑姑。
    被他這麼一嚇，陳果是什麼都顧不上了，趕緊關門，反鎖，蒙被子裏吧。
    次日，他把這事兒同陳老爺子說了。
    老頭給氣得不輕，嗬斥：“再這麼窩囊就給你送齊叔的部隊去！十歲的男子漢了還怕這怕那的，成什麼體統！”
    “臭老頭！”陳果奪過老爺子的茶杯，憤然道：“我晚上也到你門口嚇你一嚇，看你還說我沒用！”
    “爸。”
    趕巧，陳果的姑姑陳虹敲門，打住了老頭子正要敲上他腦門兒的拳頭，揮手讓他一邊兒待著去，“進來吧。”
    “姑姑。”即便是對曆辛恨得牙癢癢，對陳虹也不太親得起來，陳果每次叫的那都叫一個親熱。
    “果果也在啊。”陳虹溫和地笑了笑，在老爺子麵前坐了下來，說：“爸，曆辛上學的事兒……”
    “都辦好了，跟陳果一個學校。”
    聽聞，陳果就差沒吹胡子瞪眼兒了，死勁兒揪著印花桌布才忍了下來。
    老爺子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又說：“陳果，以後多照顧點兒曆辛，他是弟弟。”
    “哦。”
    “果果不怕，曆辛要是不聽話，你就打他，姑姑說的。”陳虹適時地補充道。
    老頭子又提了幾點要求，比如要等曆辛一起上學放學啦，出去跟朋友玩也要帶上他啦，不能讓外人欺負他啦……陳果都當著倆人的麵笑著一一答應下來，然後，陰沉著臉從屋裏出來，腦袋裏轉悠著無數種整治曆辛的法子。
    “陳果！”
    住在對麵的肖睿踩著滑板兒一溜煙兒的衝到陳果麵前，腳尖下壓抵住滑板前端，穩穩地停了下來。
    “聽說你家來了個弟弟，是不是啊？”他問，充滿好奇。
    “嗯，我姑姑的兒子。”陳果淡淡地回道，靈活地從他腳下搶走滑板自己滑上了。
    “哎！他不會一直住你家吧？”肖睿追著他跑了幾步，皺著眉詢問。
    “你管那麼多幹什麼？”陳果本想來個漂亮的轉彎，卻差點兒摔跤，堪堪穩住身形的他心情更是不爽。
    “你也夠可以呀，轉彎都教你幾遍了還沒練會！”肖睿三步並作兩步衝到他身邊兒，扯開他打量了幾眼，說：“看著，我示範一遍。”
    “沒心情。”陳果截斷他，神情懨懨。
    “怎麼啦？”肖睿又從滑板上下來，不解地問。
    “那家夥以後不僅住下了，還要跟我上一個學校。”陳果無力道。
    “你討厭他？”
    “幫我想個法子，讓他自動地遠離我。”陳果壓低嗓音跟他說。
    “把他單獨叫出來，直接警告他啊。”肖睿不以為意地建議說，抬了抬下巴道：“我給你撐場麵！”
    “那他要是告狀怎麼搞？”陳果不讚同地瞥了他一眼，強調說：“就是不能讓我姑姑覺得我討厭他，得他自動離我遠遠兒的，別纏著我。”
    “靠……”
    肖睿僵著脖子，朝他湊近了一步，說：“你看那邊的是不是你那個什麼弟弟？”
    陳果轉頭，隻見曆辛在後院的銀杏樹旁站得筆直，眼神更是直直的瞅著他倆。
    “……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