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注意著黎焰悶聲不響地把粥和清淡的小菜一件一件擺好，周姨說爸動不便拿起勺子去喂他，黎焰看實在沒他什麼事了才慢吞吞地端著粥一個人站到門邊去吃。
    我數了一下，剛好五碗，看來他知道我要來還替我準備了一碗，雖然不是多大點事，但他總想到我這讓我心理暖暖的。
    我一直看著他，他卻不看我一眼，在他吃了一半之後仿佛已經無法再忍受我的目光，瞥了我一眼，立馬收回目光，問道：“你不吃？”
    我說：“我以為你沒給我買。”
    他靠在牆上翻了個白眼，說道：“你沒看我買了幾碗嗎？”
    我說：“萬一你想吃兩碗呢？”
    他好像很生氣，呼吸有些不穩，胸膛上下起伏得很厲害，轉過頭直視著我，眼中充滿了委屈和憤怒。我和他對視了幾秒之後，他突然冷聲說了句：“不吃算了！”
    然後快速地走到床頭，端著多出來那碗粥一把扔進了垃圾桶。我把手伸進褲兜裏，暗暗握緊拳頭，麵無表情地注視著窗外。
    剛才心裏生出的那點暖意，瞬間煙消雲散。
    他們驚訝地看著我們，周姨低聲問道：“你們吵架了？”
    我們都沒回答，幾秒爸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對周姨說：“我不吃了，拿開吧。”
    一時間房間裏隻剩下周姨收拾塑料口袋的聲音，等她收拾完之後，爸才緩緩地開口說道：“小煜啊，你也不小了，平時朝我們發脾氣就算了，但你弟弟從小就喜歡跟著你，聽你的話，你不能連他都欺負呀。”
    我聽著他這話特惡心，冷笑了一下，不想回他的話。黎焰在他說完之後立馬叫了聲：“爸！”
    他緊皺著眉看了眼我，又看著爸說道：“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我們的事我們自己會處理，你現在隻需要靜心修養，好早日康複。”
    爸厲聲朝他嗬斥道：“什麼不是小孩子，你剛才那種行為難道不覺得幼稚？兩兄弟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話，朝你哥發什麼脾氣！”
    他越說越大聲，好像要把對我的不滿通通發泄到黎焰身上去，我實在聽不下起了，不得不很不耐煩地回他一句：“你要想多活兩年就閉嘴！管那麼多隻能讓你死得快！”
    然後他們都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我，跟我是隻怪物似的。可我不覺得我說錯了什麼。
    這也是我為什麼那麼討厭我爸的另一個原因，明明有的時候跟我的矛盾，卻因為我太強勢或者太冷淡，所以把一切都撒到黎焰身上。黎焰也默默忍了，他總是安靜隱忍著，以前我有看到他偷偷在房間裏哭，後來他的房間隨時都是反鎖著的。
    我覺得黎焰很可憐，但我卻不敢給他任何東西，我怕我一給，就忍不住想要回報。
    之前我說我有讓一切場合冷場的特殊技能，此時又在我身上得到了一驗證，我那句話之後好長一段時間沒人開口。因為起太早，我都開始有些瞌睡了，周潔終於才說了她進屋後說的第一句話，她說：“我先回去洗漱一下，爸您好好休息。媽我洗漱好了回來換你。”
    周姨柔聲她她說道：“嗯，去吧。不用太早回來，你昨晚都沒怎麼休息，回去好好睡一覺了再過來。”
    周潔點了點頭，周姨又對我們說：“小煜，小焰你們也回去休息吧，這裏有我守著，沒事的啊。”
    黎焰看了我一眼，又低下頭。我從椅子上起身走到父親旁邊，對他說了聲：“對不起，我……”
    我還沒說完他就說道：“你沒什麼對不起我的，你說得對，是我自己管太多了。”他苦笑，接著說道：“這都半截身子埋進土裏了，我的確不該那麼多。兒孫自有兒孫福，你走吧。”
    我說：“我會再來看你的。”
    三人一起走出房間，黎焰冷冷地說了句：“我沒想到你居然對爸爸也能說出那樣的話。”周潔隨即冷笑一聲。
    我揉了揉漲痛的腦袋，有點心身疲憊的感覺。對他們說道：“你們回去吧，我回公寓。”說自己一個人先走開了。
    在我快要坐進出租車的那一刻，黎焰突然在我身體叫道：“等一下！”我回頭看著他，他又說道：“我有話要問你。”
    我看著他情緒很不穩定，雙手握拳頭緊緊地抓住自己的衣角，但微仰著頭看向我的眼神卻很倔強，仿佛在說：“你要不停下來讓我把話說完我就不會讓你走！”
    他的眼睛很漂亮，漆黑水亮的眼珠子像兩閃耀的寶石一般鑲嵌在眼眶裏，此刻正一動不動地盯著我，偶爾眨一下眼，又長又翹的睫毛輕盈得像蝴蝶的翅膀。多美的眼睛啊，他正注視著我，令我無法移開自己的視線。令我鬼使神差地問了句：“你要去我哪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