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阿墨的哭訴，白離突然覺得有點心疼，這可是他的小媳婦啊，怎麼能受別人的委屈呢。
    但是想來，又是阿墨以前的事，等哪一天再次遇上了，再去替阿墨討一個公道回來吧。白離也就沒有多問。
    他輕輕拍著小阿墨光裸幹瘦的背脊，不時用手舀些水灑到暴露在空氣中的肌膚上。
    白離本來想告訴阿墨，不要怕，從今以後，他將會一直守護著他。可世事無常，就在上次，若不是老妖怪沒有痛下殺手，恐怕他如今也隻能是一縷孤魂。這般說辭，說不定有一天就成為了謊言。
    到時候阿墨一定會覺得，世間已無人可信。如果那樣，又將何其寂寞。
    麵對這些大道理，白離頭腦還算清醒，輕輕道：
    “小阿墨，如果不想受欺負，就要比別人強。隻要你強大了，那些欺負你的人，就必定不敢來招惹你，你說對麼？”
    阿墨收起哭聲，抬起頭，重重一點，“嗯！沉玉，沉玉也是這麼說的！可是師父，怎樣才能變得強大呢？”
    一雙水汽朦朧大眼睛，充滿了求知的欲望。
    “小阿墨覺得，什麼叫做強大呢？”
    孩子想也沒想，脫口回答：“就像師父這樣！”
    像我……一樣麼？
    白離愣了愣，卻聽見阿墨憧憬般的說起來：“師父一定很厲害，這些人對師父，都是恭恭敬敬的……阿墨，阿墨要是和師父一樣厲害，肯定不會再受欺負了。”
    突然成了孩子的榜樣，他有些無奈。
    白離這人，沒什麼不好，但也沒什麼好。性子淡薄，遇上不順心的事，極其容易被炸毛。要是哪個倒黴孩子遇上他心情不好的時候，還惹了他，後果會十分淒涼。
    最慘的是，你就算心中不忿，還不敢去找他理論。因為理論的後果，更是無法想像。他雖說不會輕易草菅人命，但把人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手段，倒有不少。
    這一點，盤雲觀弟子都深有體會。
    久而久之，願意與他親近的人，自然也就少得可憐。
    要是阿墨成了他這樣的人……
    想到這裏，白離後背一陣發涼，他才不要一個冷冰冰的冰山美人呢。盤雲觀冰山的人多了，絕不缺阿墨這一個。
    不妥不妥，要想個法子才行。聽說這個年齡段的孩子，最容易有樣學樣，要是最後真學得和他一副德行，還怎麼得了。
    家有萌貓孩子一枚的白離，嚐到了初為人夫（父）的煩惱。
    起初一個月裏，白離考慮到要和小媳婦聯絡感情，以及要培養出一個開朗的性格，對阿墨可謂是千寵萬寵。
    半夜想吃綠豆糕？
    沒問題，直接殺到盤雲觀，守著徒弟左子晉現做。
    無聊了？
    沒問題，直接喊幾個以前做過皮影戲的弟子，當即表演皮影戲。
    又無聊了？
    沒問題，白離還可以親自表演仙術。
    ……
    然而最讓人哀聲連連的，是白離受邀出門參加某個宗派的大典，想到阿墨比較親沉玉，於是把這位小祖宗仍然交給沉玉看管。
    已經嚐到權勢滋味的阿墨，在沉玉的教唆下，已然有了農民翻身把歌唱的覺悟。夥同沉玉，把盤雲觀真真攪了個天翻地覆。
    半月不到，盤雲觀已是雞飛狗跳，民生怨道。
    你想，這阿墨畢竟還是個孩子，記性好，忘性也大。當一個孩子受了幾年欺負之後，突然發現有朝一日自己有人撐腰了，內心該是發生何等翻天覆地的變化。
    好像一個乞丐，突然得到了億萬富翁的財產，第一件事是什麼？揮霍！可勁的揮霍！連買豆漿都要買三杯，一杯涮口，一杯來喝，還有一杯再拿來涮口！
    再加上之前兩個月裏，沉玉極不靠譜的言傳身教，唉……
    “師父老人家，您可算回來了~~~~”
    白離剛一回來，就看見他盤雲觀兩個弟子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在他麵前哭起來，仿佛受盡委屈的小姑娘。
    心下隱約有些不安，擎眉，“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等我回來，我要看見他活蹦亂跳的，聽見沒？！”
    正在這個時候，軟軟的童音從隔壁夏荷苑傳了過來，語氣像極了某家寵壞的小公子。
    白離再低頭一看麵前的弟子，已經冷汗直冒，恨不得立刻逃離現場似的，神色慌張。
    他揮了揮手，遣退二人，走向聲音來源的地方。
    “阿墨，在幹什麼呢？”
    本來還趾高氣揚的孩子，一聽見聲音，瞬間變作一隻無辜小貓，撲進白離懷裏，等到白離把他抱了起來，才小手往下一指，說：“我在山裏發現了它，它就要死了，師父，我想救它。”
    夏荷苑青石鋪成的小路上，正躺著一隻雪白的毛球。毛球的呼吸很微弱，暫時分辨不出是個什麼物種，但的確就要死了。
    但詭異的不是毛球，而是那毛球周圍站了一圈帶著一副“師父你終於回來了”表情的弟子又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