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諾耶狀若無意的將精油瓶放回原位，櫃門合上時他突然說道：“非常好。”
    亞爾林滿意了，也不再那麼拘束緊張，隻是還是不敢和哪些瓶瓶罐罐的試劑和器材隔得太近。
    用眼角的餘光看到亞爾林這模樣的格雷嘴角勾了勾。
    不得不說，亞爾林替他準備的這份禮物的確非常符合他的心意。格雷諾耶撫摸著淬煉器鋥亮的金屬外殼，突然回頭詢問：“這些，多少錢？”
    “啊，這個我不是很了解，應該不貴的。”亞爾林有些不好意思的碰了碰鼻尖。
    格雷諾耶不置可否。雖然他向來對金錢概念淡薄，隻想要做出最好的香水，但是他也明白，如果沒有原料和器材，他也沒有可能能做出一款想要的香水。而他在勞德那兒當學徒的時候就經常聽勞德抱怨精油價格的昂貴，據說3-4噸的玫瑰才能提煉一公斤的精油，而相比起精油，淬煉工具倒是便宜了不少。
    而方才的櫥櫃裏精油種類齊全，而且遠遠超過一公斤，可像而知亞爾林在這上頭投入了多少。
    在格雷諾耶的記憶中，亞爾林的氣味從來都沒有發生過改變。可是，自己對他的印象卻從一個氣味好聞的人一步步變得立體了。
    似乎亞爾林於他，已經不僅僅隻是一個好聞的氣味，也不僅僅隻是一個他想要得到的收藏品。而亞爾林對於他來說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存在，說實話，就連格雷諾耶自己也並不清楚。
    也許是曾經相處過很久，亞爾林的氣味已經根深蒂固的存在於格雷諾耶的腦海之中。而亞爾林不同於一般的人類，待在他的身邊很自然，有一種難以言明的愉悅感。
    “為什麼？”腦海中有太多的疑惑，除了香水以外，格雷諾耶還從未有過如此想要弄清楚一件事情的想法，這是第一次。
    亞爾林看著格雷諾耶盯著工作台發呆，還以為哪裏出了問題，結果格雷扭頭問他一個如此沒有緣由的問題。
    “什麼為什麼？”亞爾林無奈的看著他。雖然格雷諾耶煉製香水的技能絕對不會差，但是亞爾林很懷疑格雷諾耶以後如何同那些貴族小姐還有夫人們相處。
    上帝，他是真的想象不出來格雷向那些小姐們推銷香水的情形。不過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那格雷一定是直接挑選好最適合那些女士們的香水，然後擺在那些女士們麵前，直接把她們迷得神魂顛倒乖乖付錢吧。
    一想到可能會有的場景，亞爾林就忍不住想要發笑。
    “你在笑什麼？”格雷諾耶奇怪的看著亞爾林。
    亞爾林擺擺手：“沒什麼，隨便想想而已。你剛才到底想問我什麼？”
    看著亞爾林笑的彎彎的眉眼，格雷諾耶第一次猶豫了，他停頓了一會兒，最終說道：“沒什麼。”
    “噢。”雖然有些疑惑，但格雷向來都不按常理出牌，亞爾林疑惑著疑惑著也就慢慢習慣了。
    見格雷諾耶大有把工作台上的工具全都摸個遍的趨勢，亞爾林索性拉著格雷諾耶一同坐了下來。工作室放了好些椅子，這也是亞爾林特意安排的。而亞爾林也從勞德先生那兒得知了格雷諾耶對香水癡迷的態度——有時候格雷為了一個香水的配方能不吃任何東西在那兒帶上好幾天！因此，亞爾林還特意在裏頭的小隔間裏放置了一張大床，還有一個小廚房，能做些簡易的食物。
    亞爾林對香水其實並沒有多少興趣，即使格雷諾耶送了他一瓶香水，讓他稍稍改變了一些對香水的偏見，但他還是認為香水是女人專用的東西。男人用什麼香水呀！當然，調製香水的格雷諾耶可以排除在外，因為他也隻是調製，亞爾林從來沒在他的身上聞到過香水的味道。
    雖然亞爾林有些無聊，但他很樂意看格雷諾耶一臉愉悅的表情。而隻要一想到讓格雷有這麼愉悅表情的人是自己，亞爾林就更加愉悅了！
    亞爾林坐在一旁，看著格雷諾耶的側臉，將現在的他與兒時記憶力的那人一一對比。也許是平時就很少說話的原因，格雷諾耶麵部的線條非常硬朗，尤其是下巴和嘴唇，給人非常銳利的感覺。
    不過亞爾林最喜歡的，還是眼睛。
    “怎麼了？”
    亞爾林正想著格雷諾耶的眼睛似乎比以前多了一些他所不懂得的東西，沉甸甸的，就見格雷毫無預兆的扭過了頭，那雙深邃的眼睛就直直的對上了他。
    “沒、沒什麼。”亞爾林有些磕巴，“我就是在想你這些年都幹了些什麼。”
    格雷諾耶收回了目光，來回撫摸著冰涼的試管，漫不經心的回答：“之前不是和你說過，當過奴隸，後來當過一個香水師的學徒，再往後就是到勞德先生這兒了。”
    再一次聽到格雷諾耶提起當年的事情，亞爾林的心情已經平靜了很多。但當格雷諾耶以這種漫不經心的語調再次提及的時候，亞爾林的心還是在一瞬間有了輕微的刺痛。
    “我想聽具體一點的，你都沒有好好的和我說過那些事情，”亞爾林小心翼翼的看著格雷諾耶的表情，“那個時候，是不是很辛苦？”
    格雷諾耶眉頭一皺。
    亞爾林的心猛地提了起來：“當然，如果你不想說的話，我也不勉強你。”
    “不，沒什麼不能說的。”格雷諾耶往櫥櫃的方向走去，亞爾林連忙站起來跟上。
    “最開始的時候我是在皮革廠，我每天的工作就是鞣製皮革。那個廠原本有很多人，死了一大半之後，剩下的人就不多了。再之後我被工頭選中去城裏采買貨物，那時候遇見了一位香水師……”
    “等等等等等等！”亞爾林雙手比了個叉，做了個暫停的手勢，“格雷你說的也太快了，這樣你三句話以內就可以概述掉你的十年了。我想聽的，是更詳細的內容。”
    格雷諾耶少見的有些疑惑：“更詳細的內容？你到底想聽什麼？”
    亞爾林想了想，說：“你剛才說那個皮革廠裏的人死了一大半，那是為什麼？你也有生過病嗎？”
    格雷諾耶看著亞爾林頓住了，似乎正在回憶。一段時間之後，格雷諾耶終於開口，隻不過這次他的話很有些斷斷續續的，大概是記憶不太連貫的原因。
    “死亡的原因，我不是很清楚……我並不和那些人過多交談。他們身體不好，應該說很差……有些人站著都能睡著，也經常為了食物身上傷痕累累……後來他們就病了，一個個的在工作的時候倒下，發著燒說胡話……醫生，大概是沒有的，我不確定，因為我沒有生過病，即使是在那一大半人都發著燒的時候。”
    格雷諾耶說完，便打開玻璃櫥櫃從裏頭挑選了幾瓶精油，隨後快步奔向了工作台。看上去他已經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在工作台上調製香水了。
    雖然沒有親眼看見，但透過格雷諾耶的話，亞爾林還是能夠想象出那時候的場景。格雷諾耶感情淡薄，因此實際的場景一定會比他描述的還要殘酷數倍！
    和自己一同生活的工友一個又一個的死去，如果是換做是自己，他肯定是沒有辦法忍受的。
    亞爾林在原地很不是滋味的站了一會兒，才重新走回了格雷諾耶身邊。而這時候的格雷正一手拿著試管，一手拿著精油，認真的傾到著，在並不算特別明亮的燈光下，格雷諾耶的動作細致而認真。
    亞爾林下意識屏住了呼吸，透明的精油一滴又一滴的從試管管壁滑落至底部，格雷諾耶的手很穩，呼吸放的很輕，亞爾林幾乎都看不到他睫毛的顫動。
    終於，格雷諾耶將試管立起，這項工作總算是完成了。
    格雷諾耶還是麵無表情，反倒是一旁的亞爾大大的鬆了口氣。
    “格雷，你現在能和我說話嗎？”看著格雷諾耶又拿起了一瓶精油和試管，亞爾林小心翼翼的問。
    “可以。”格雷諾耶頭也不抬的回答。
    真的可以嗎？亞爾林有些懷疑。不過既然格雷都這麼說了，那自己也就放寬了心的去打擾吧！
    “你剛才說到去城裏采買，之後的事情呢？”
    “剛才是說到香水師？”
    “香水師？你還是從采買開始說起吧，我不記得了。”亞爾林一臉無辜的說著。
    格雷諾耶聞言側頭看了亞爾林一眼，後者看著已經滑出瓶口的精油心提到了嗓子眼。
    “去城裏采買，有一天在街上聞到好聞的味道，後來才知道那是香水。”格雷諾耶頓了頓，手腕微微抬高，那滴精油便輕盈的落入了試管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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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微表白一下……看到有讀者留評，好激動……但是斷更好久……實在是不好意思多說什麼……表示我在這個寒假會默默完結掉它的，謝謝所有還在追文的讀者們，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