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筠舒番】入骨相思(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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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庭前雪
他張開雙臂上前摟他,身軀微仰,肩頭傾下淒冷一片雪。
幼貓撒嬌般輕貼顏舒臉頰,蹭一蹭:“哥哥,我好想你。哥哥想不想我?想不想?”
顏舒被他鬢發蹭得有些癢,忙伸手扯住他:“怎麼還跟個孩子似的……”他自然是想的。
顏展拉他胳膊肘,嬉皮笑臉地看他。顏舒細細端視著胞弟的臉。昔年稚氣的五官長開了。
他二人自少年時代為生計所迫,各奔東西。這些年來,彼此以書信聯係,已是很久沒見麵了。顏展的模樣模糊浮現在腦海裏,與眼前這個人重疊在一起。
鼻梁挺拔了一些,臉龐的線條銳利了一些,眉峰張開了,拔高了,更添幾分勾人的邪氣。那一雙眼睛像黑曜石一般晶潤、亮麗,曆經了塵世曆練後,流露出一種成熟內斂的靈氣與美。
這是我的弟弟。顏展看著,心裏驕傲起來。
顏舒也在打量他。視線繞著他一身紫緞直裰轉了一圈,笑眯著眼:“哥哥在這兒名氣真大,我在城外一下便打聽到你了。”
“啊。”顏舒虛應了一聲,拉他坐下,“那是因為托了貴人的福,我日後慢慢說與你聽。阿展過來,喝口茶,將你這些年的經曆都給我說一說。”
顏展依言坐下來,脫口便道:“你媳婦在哪兒呢?”
顏展剛端起茶盞,手一抖險些把茶潑了出去。顏舒沉默了一會兒,回道:“我還沒有娶親。”
“哦,”顏展托著腮幫看哥哥喝茶,突然道,“我已經成親了。”
顏展“噗”一口茶噴出來,嗆得直咳嗽。
今日驚嚇實在太多。顏舒轉頭愣愣看顏展。
顏展笑眯眯地指一指門外:“喏,你弟媳,那兒呢。”
顏舒慌忙站起身來,抖一抖衣裳下擺,一邊半嗔怒著瞪顏展: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如今什麼都沒準備。
顏展賴皮地攤了攤手:你也沒問啊。
顏舒趕緊跑到門外去迎接,果真有個女子躲在門後,羞怯低著頭,遲疑著是進去還是不進去。
顏舒忙將她迎進門來,喚小廝送上點心茶水。
顏舒領她坐下,頗歉疚道:“姑娘,我是阿展的兄長。這孩子不懂事,讓你在門外邊受了那麼久的涼,你莫怪他,在這裏我替阿展給你賠個不是了。”
“不怪。”女子微微抬起頭,接過顏舒遞來的茶,眼波似秋水豐盈。
她聲音軟軟的:“我不怪他的。”
顏展在一旁聽著,笑嘻嘻地摟過她來:“弧籬,你看,這就是我大哥。陶源城中書法卓然的顏公子。小籬快叫大哥。”
小籬羞著一張臉低到了他胸口裏去。顏舒瞪了顏展一眼,柔聲問道。
“你們是幾時結的親?小籬姑娘的家人呢,可有同來?阿展也不提前通知我,一切都沒能及時準備,委屈小籬姑娘了。”
顏舒這話說得委婉。顏展聽出他話裏隱隱的試探。
顏展湊過頭去與他咬耳朵。顏舒斜著眼看他,眼神裏有些賭氣,怪他沒能幾時告訴他成親的消息。
顏展眨眨眼睛,輕聲道:“我曾在山中遇劫,小籬救我一命。我二人感情甚篤,小籬家世也是清白的。”
顏展繼續道,眼裏有狡黠的光一閃而過:“況且,我們還沒成親呢。哥哥這麼著急為我倆準備婚事,是想早點將阿展踹出門去嗎?”
“顏展!”顏舒惱怒,“你下回要是再戲弄我,莫怪為兄教訓你!”
顏展一手摟著弧籬的肩,攤在椅子上。回到哥哥身邊後,他好像又成了那個調皮搗蛋的“二世祖”。
他那麼疼他,總是縱著他,又怎麼舍得教訓他?顏展笑哈哈道,你來啊,來啊來啊。
顏舒被他氣著了,定了定心神,起身對弧籬道:“小籬姑娘,這些日子委屈你,要留在瓊海閣一段日子了。阿展,這孩子,被我慣壞了,遇事有些莽撞,顧及不周你,小籬姑娘也請別見怪。我爹娘去世得早,我就這麼一個弟弟,他的事自然就是我的事,小籬姑娘還請安心住著,要是吃住上有什麼不習慣的,一定同我說。”
他一番話說得雲淡風輕,然而字字句句都偏袒著顏展。
弧籬輕輕點頭。顏展側頭在她臉頰上偷了個香:“跟著我哥哥,有粥喝有肉吃,小籬你喜歡麼?”
弧籬低頭,訥訥不答。
顏舒恨鐵不成鋼,心中暗罵:胡鬧!男未娶女未嫁的,大庭廣眾這像什麼話?!
因此他偏過頭,對小廝悄悄道:“去安排兩件上房,他倆分開睡。”
說罷虎著臉,佯怒道:“阿展,你帶著小籬姑娘,先去給我安頓好了。明日早起吃早膳時,將你這些年來的經曆,好好給我說道說道。”
顏舒打個哈欠,一路風塵仆仆而來,他也是困倦:“是啦,哥哥總像我娘一樣。”
說著牽了弧籬的手,便往後院去。
弧籬低聲應了,站起身來,微微欠了欠身。她抬頭時,顏舒細看她容貌。
纖眉薄唇瓜子臉,眼仁像水晶一樣,清澈卻似有似無含著惑人的滋味。許是上了妝的緣故,一雙柳葉眉與鳳眼,占著脂粉,眼尾輕輕上揚,眉眼因此看起來甚是嫵媚。
她朝顏舒欠了欠身,一把聲音像胭脂腮紅一樣婉轉媚人。
她抬起眸,笑盈盈道:“多謝了,顏公子。”
八、敘舊事
顏舒這晚也不知是為何,輾轉反側許久,長夜過去大半,始終不能入眠。他感覺到有些不妥,但哪裏有不妥,卻又想不出個所以然。大概昨日驚喜來得太突然,顏舒暗歎一聲,腦中浮出陶子筠一張臉來。他臉一紅,扯住被子把自己悶在了裏邊。
顏展這一夜倒是睡得好。他與弧籬分房睡,也沒覺得有什麼,隻道兄長有兄長的思量。隔天一早起來,又親親熱熱地纏著顏舒,給他說這些年經曆。
顏展出身清貧,加之打小沒了父母,又被兄長寵著護著,性子驕縱慣了,成年後不免有些頑劣與匪氣。但所幸會些拳腳功夫,人生得也俊朗,走了正道。與哥哥分離後,一直在北方一間鏢局做了個鏢師,偶爾押押鏢打打架,擺個帥氣的姿勢給路過的姑娘露上幾手,這些年來都沒出什麼變故。
說到興起時,顏展意猶未盡:“……我押過最危險的一次鏢,怕就是遇上小籬的那次了。我身負重傷藏身在了石頭堆裏,左臂還留著血,恰好撞見小籬正在池子裏沐浴,石堆上散落著她青翠如柳絮的秋衣……”
顏舒咳一聲,忙製止他:“我大概知道了,具體你不必再說。既然你遇上了小籬,生活也算是富足安定,怎突然就把一切事務推了,來找我呢?若你傳信過來,我定然會去尋你的,不必隻身前來。”
顏展喝口茶:“那鏢局散了。”
顏舒一愣:“什麼?”
顏展似乎也頗為困擾:“也不知是為什麼,自小籬隨我回到鏢局後,每每押鏢都不順利。護送錢財的還好,若是護送人,不是缺心就是少肝的,總會半途被人剜了去了。殺人者行事詭秘,神不知鬼不覺,怎麼也逮不著他。”
顏展咬牙,眼裏生起怒意:“後來回去報了幾次官,也沒有下文。這樣的事情發生的多了,大家都不敢再幹了,連鏢局總管都怕。於是鏢局就這麼散了。”
“啊。”顏展歎一聲,心裏猶有後怕,“散了的好,這等危險差事,不幹也罷。”
他說話時,語氣不覺溫柔起來,對弟弟的疼護與少年時如出一轍。
顏展眸光一深,笑道:“我沒了活計,哥哥養我?”
顏舒一口答應:“養。”
顏展嘴角越咧越大:“我以後什麼也不做,就指著哥哥過活,成嗎?”
顏舒蹙眉,認真想了想,道:“也行。”
顏舒更放肆了:“那哥哥幹脆這輩子比成親了,一直陪在阿展身邊,我與小籬給你養老送終,行不行?”
“……”顏舒摸著下巴,眉頭皺得緊緊得,想了許久才道:“這個恐怕……嗯,我再想想。”
顏展大笑起來,拍他肩膀:“逗你的!看把你嚇得!”
見顏舒臉色黑了下去,顏展掰過他肩膀來,雙眼盯著他,認真道:“哥哥,你我分別多年,我而今又遇到了小籬,阿展一直有個心願。”
“我希望哥哥也早日遇到心儀的女子,與她締結連理。然後我們四人同堂拜堂成親,兩家人和和睦睦生活在一起,親如一家。”
顏展雙眼盯緊了顏舒,眼裏有對未來美好的憧憬與不確定:“哥哥能答應我嗎。”
那抹紫色的襦裙又閃過腦海,顏舒想起昨日除夕之約,眼臉垂了下去?
眼裏有不易察覺的羞赧,被他掩了去了。他嘴角是微微帶笑的。
許久後顏舒輕聲道,嗯,能吧。
顏展氣他不確定。他與兄長分別多年,生怕一眨眼哥哥就溜走不見了,趕緊伸出個尾指:“呐,拉個勾。”
顏舒無奈笑笑:“你都多少歲了啊。”
“我不管多少歲,也是你弟弟!”在兄長麵前他十分驕橫,強硬圈著顏舒尾指,與他惡狠狠拉了勾。
“今日我與顏舒立誓,顏舒夫婦與顏展夫婦同堂拜堂成親,成婚後兩家人生活在一起,親如一家。”
顏舒笑著答應:“這還沒成親呢,知不知羞躁!”
說罷,他拉著顏展的手,將他輕輕放在了一旁靜坐不語的弧籬的手背上,慢慢圈緊了自己的手。
這女子恐怕是性情羞澀溫婉,看著他二人寒暄,從始至終都不開腔。顏舒溫和看著弧籬,道。
“我這個弟弟,以後有得麻煩小籬姑娘你呢。”
弧籬一直是麵帶微笑的。唇角微彎,明眸皓齒,上妝後兩頰與眼尾的胭脂更嫣更紅。她看著顏舒的時候,眼中更添一份媚色。多麼完美的一張臉。
“我一定會,照顧好他的。”聲音依然甜如美酒,弧籬點點頭,又像是羞澀地偏過頭去。顏舒恰看見她雪白的柔滑的頸項。
非禮勿視。顏舒心一慌,匆匆別過眼,心裏驀地湧起一股古怪的念頭。
像是什麼……又是什麼……一縱即逝。
顏舒回過神時,他二人已告別離去了。顏展牽著弧籬的手,弧籬轉身時,嬌羞看了他一眼。
姿容宛如新月,清純中又有嫵媚。她側臉絕美,微笑看顏舒的時候,貌美得無懈可擊。
古怪的感覺又湧上來,顏舒感到不舒服。
他按了按胸口,胸口有些不適。是自己最近太勞累的緣故罷,要開帖藥補一補了,顏舒想著,起身去記賬。
年底事務多,掰指算算除夕也離不了幾天了。這樣想著他便笑了,望一望門庭院外,今日無雪也無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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