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後，季曉山與阿綠兩人雙雙跪在了莊妍墓前。大把大把的紙錢燒作了灰燼，紛紛揚揚澆了季曉山滿頭滿臉。季曉山抹去一把臉上的煙灰。
    她苦笑著將手中的白菊奉在莊妍墓碑前，麵上的悲愴掩蓋去了一些。季曉山勉強扯了扯嘴角，苦笑道。
    “去了天堂以後，有酒有肉，有你幻想中的魚香肉絲、宮保雞丁、小雞燉蘑菇，日後便再也不用去啃白菜吃麵條了。家裏的菜地我會一直照料著，娃兒們長得可好了，青青翠翠綠油油的一片。我和阿綠都好，你也別憂心，在天堂好好保重自己，往日裏黏人的小祖宗日後再也不會煩著你了……”
    季曉山看著眼前簇擁成片的白菊花，墓碑是前所未見的華美，墓前擺滿了豐盛的珍品酒菜。而這一切，卻是莊妍在世時，從未曾享受得到的，便是看一眼也難。
    季曉山說著說著，還是忍不住掉下了淚來，淚珠子一顆一顆砸在了墓前，暈染出一星一點泥漬。
    “莊妍……”她哽咽道，“姐姐，一路走好。”
    阿綠眼眸濕了，他內心淒楚，見狀情不自禁地攬過季曉山的肩膀來，二人額頭相抵。
    “她會在天堂上好好看著我們的。”阿綠長歎，“你下輩子如能幸福歡喜，想來才是她最願意看到的。”
    阿綠淺淺握住季曉山的手，眼眸濕潤泛著紅：“不悲傷了，放寬心罷。若你以後日日都是這個樣子，想必莊妍也不會開心。”
    季曉山點點頭，抹了一把淚，忍不住去看阿綠頭上被白布包紮著的傷口。季曉山的心一揪。
    “我還是害了你……”
    “說的什麼話？”阿綠笑了笑，一把拉起季曉山的身子來，“盡量把不好的回憶淡忘掉吧。莊妍剛剛……辭世不久，家裏還有很多事情需要打理，我們得盡快趕回去。”
    季曉山沉默一下，掙脫開他的手。阿綠愣了愣，疑惑道：“曉山？”
    季曉山垂下頭淡淡告之他：“阿綠，我不回去了。”
    阿綠一驚：“這是為什麼？”
    季曉山抬首看他，眸子裏邊是一片愀然的深黑。季曉山咬了咬嘴唇，道：“我殺了戚魚櫻。”
    阿綠大驚失色，他一把握住季曉山的肩膀：“戚魚櫻死了？你、你怎麼會做出這種事？”
    阿綠有些無措：“我知道是戚魚櫻害了我們害了莊妍，可我們可以交給官府去處置啊。”
    “沒有用的。”季曉山堅定道，“我們家境平寒，鬥不過那些身居高位藏汙納穢之人，就隻能一刀兩斷。”
    “所以我理所當然要付出代價。殺人償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季曉山不敢對上阿綠逐漸變得熾熱紅腫的眼眸，她憂傷地別過頭去。
    季曉山閉上眼，想說“阿綠，珍重”，卻不料被阿綠強硬地抬起了下巴。
    “我，不，準！”
    阿綠一雙俊美的杏眼此刻脹得老大，他一字一句，牙齒顫顫在抖：“你這樣做有想過莊妍的感受嗎，有想過我嗎？我沒有辦法接受失去莊妍後再失去你！”
    “不對……應該說我根本就沒有想過會失去你……”阿綠開始煩躁無比地在地上繞圈，他額頭上青筋直跳，“你殺人的時候有沒有人，還有誰看到？”
    阿綠抬手揉了揉頭發，急躁得神態有些癲狂：“或者說，我去替換了你，說人是我殺的，這樣行不行？不，一定有人看到的……誰？楚公子？那我們殺了他好了啊！”
    “你瘋了！”季曉山拽住他胳膊，低吼道，“殺人的人是我，為什麼要牽扯到楚公子身上去？！”
    阿綠盯著她看了許久，季曉山眸光堅定清冷地與他對視。半晌後，阿綠頹然地垂下手來。
    “你到底明不明白。”
    阿綠聲音沉了下去，他輕聲道：“楚河給你帶來了太多有傷害的東西，你為什麼就看不到。”
    他淡淡轉過身去，一頭墨色青絲散亂垂在腰間。他微微側過臉，季曉山看見他頹然垂下的眼角有著一道隱約的淚漬。
    阿綠啞聲道：“你去罷，我再不攔你。”
    季曉山捂住嘴唇，淚水一點點漲滿了眼眶。眼前這個青梅竹馬俊美出塵的男子，滿心滿眼是牽掛著自己的。而她卻將他心意狠狠踐踏在了地上，複又踩上兩腳，而尤不自知。
    她很想上前去抱住他，對他道，她是在意這份情分的，她希望維係一個溫馨和睦的小家和一份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感情。但她開不了口，她做不到。
    是自己一手毀了這個家。季曉山內心想，既是我親身鑄下的罪孽，我便要親身去償。
    因此她終究還是說了。季曉山哽咽著喉嚨，在阿綠身後哭得淚如雨下。她還是頭也不回地跑了。
    季曉山的聲音被拉得很遠，她淒楚道。
    “阿綠，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