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公子弄斷了客人的一隻手掌。
    季曉山為這事兒憂心忡忡了好久，她遲疑了幾番想去尋楚河，到了楚河別院的門下，卻見大門緊緊閉著，接連十幾天都不見他蹤影。
    季曉山慌亂又擔憂，但她確實是個性子膽小又乖順的姑娘，果真依著楚河的話，再也不去攀牆頭了。
    但還有一件事一直困擾著她，季曉山發了瘋一樣地想家。想念莊妍，還有阿綠。
    於是她帶著這幾日搜刮來的糧食和點心，壯著膽子出了雲音閣的大門。她一腳剛跨出門檻，便看見有個高挑的侍女朝自己直翻白眼。
    “切，就知道賺雲音閣的便宜。”
    季曉山臉一下子炸開了花，她硬起脖子來低聲應了一句：“才不算呢。”
    季曉山趕忙攬緊了包袱匆匆往吳善村走，她想著那個朝她翻白眼的侍女，總覺得有些眼熟，像是在哪裏見過一麵。在哪裏呢？天氣愈涼，季曉山並沒有多想。
    一路顛簸之後，季曉山進了村子推開家門，心裏頭驀然湧起一股子酸澀。
    想來相別也不過幾日，但她實在太想他們了。季曉山歡呼一句。
    “莊妍，阿綠，我回來啦——”
    “哎！”莊妍坐在院子裏縫衣服，聞言一下抬起頭來，眸子變得神采熠熠。她對著季曉山冷哼一聲：“哼，你還知道回來？”
    季曉山撒歡似的跑上前去，抱住她一個勁地摩蹭：“好莊妍好莊妍，莊妍最好了，我就知道莊妍不會計較我的，對吧對吧？相隔這些時日，有沒有特別想我呢……”
    莊妍“啪”一聲拍下她的手：“還不快滾去下地種菜！”
    “讓我歇息一會兒嘛。”季曉山故作委屈道，揚起手裏的包袱，“看，我給你帶了什麼好吃的。”
    莊妍接過她手中的包袱來，沉甸甸的。
    “這什麼玩意呀？”莊妍疑惑道，揭開包袱皮來，看見裏邊一大堆混雜在一起的點心食物。幹果麵點糧食肉類，雜七雜八的什麼都有，都是季曉山前些日子省下來的。隔了一段時日了，這些亂七八糟的食物難免漚出了一些餿味來。
    “這些怎麼來的？”莊妍撤下手，疑惑道，“莫不是……你偷來的？”
    “對啊。”季曉山嘻嘻笑說道，“這些都是我在雲音閣的廚房裏悄悄搜刮來的，雲音閣果真有排場，珍品海鮮啥都不缺！”
    “季曉山。”莊妍有些慍惱地直呼其名，“你才去了幾天啊就開始學壞了，從小就教育你莫要行那偷竊之事，你到現在還不懂嗎？”
    季曉山這回是真委屈了：“我沒偷！”
    “不是偷的是什麼？你還撒謊？！”
    莊妍眼神愈加嚴厲：“雲音閣是有錢，家裏是窮，但最怕便是連家裏人都窮了誌氣！你還偷了人什麼東西，快交出來，趕緊給人雲音閣送回去！”
    莊妍一時情急，惱怒之下將包袱裏的糧食全摔在了地上。季曉山眼睜睜地看著那些食物散落了一地，眼圈一下就紅了。
    但她硬生生地憋住了，沒哭。她生怕輸了誌氣。
    季曉山蹲下身子雙手抱住膝蓋，她啞聲道：“我真沒偷。”
    莊妍有些後悔，她看著自己從小像妹妹一樣嗬護著的人憂傷蹲在地上，心疼得不行。
    季曉山繼續道：“這是我這幾天來的晚餐，我沒敢吃那麼多，給一起帶回來了，我原以為你會喜歡的。”
    這下輪到莊妍的眼眶漲紅了，她咽了咽喉嚨，又聽季曉山輕聲道。
    “莊妍，你不知道，這幾天發生了一些事情，我心裏有點複雜，好像有什麼東西起了變化，我也說不明白。”
    片刻後她抬起腦袋來，眼圈紅紅的，黑眼珠子一眨一眨：“莊妍，我好想你。”
    莊妍拉起她來，擁住她身子：“嗯，我也想你。”
    季曉山閉上眼，安穩地枕著她的肩頭。
    “你啊。”莊妍直起身，雙手按住季曉山的肩膀，“連晚飯都省，讓我怎麼說你為好。讓我看看，瘦了沒有？”
    季曉山開始嘿嘿地傻笑，亮出兩顆閃亮的小虎牙來。
    莊妍抬手刮了一下她鼻頭：“傻妞。”
    兩個人都笑了，小小的院子裏氣氛溫馨又美好。季曉山拉著她的手坐在凳子上一起縫衣服，季曉山問道：“對了，剛才怎麼沒看見阿綠？”
    莊妍捏針的手頓了一下：“哦，他出去幫我賣白菜了。”
    季曉山點點頭，“太可惜了，本想帶些什麼回來給你們吃，看來這次阿綠與美食無緣了。”
    莊妍斜睨她一眼：“呐，你又想餓著不吃晚飯，給我們帶回來了？”
    “有可能喲。”季曉山笑道，“等我確定楚公子在那兒生活得安穩了，就回家住。吃好菜的機會不多了，要珍惜每一份晚餐啊。”
    莊妍戲謔道：“那可是楚公子哦，你舍得？”
    季曉山眸光霎時變得黯淡，手裏的針險些戳進了指頭裏。她低頭訥訥道：“舍不得能怎麼辦，遲早是要走的。”
    莊妍看出她的心思，一時間也不知怎麼寬解她才好。她輕聲道：“你在雲音閣住久一些吧，與楚公子相處的時間也就多些。那楚公子看起來像是有些後台，要是住得不踏實了，受委屈了，就趕緊回來。”
    季曉山淺淺“嗯”了一聲，她抬頭看著莊妍：“我會快些回來的，離家這麼長一段時間，到底還是有些不習慣。你們有空，也可以去雲音閣看我，說不定還能蹭上一頓呢。”
    莊妍翻了個白眼：“雲音閣入場費太高，給不起。”片刻後她衝季曉山意味深長地眨眨眼：“再說，你怎麼知道我們沒有去雲音閣看你？”
    “啊？”季曉山沒聽懂，耳邊突然響起一陣開門的聲音。
    門外站著個身長玉立的男子，肩膀上扛著一擔白菜，薄汗沾濕了他的衣裳。
    阿綠抬袖揮去額頭上一把汗水，水紅色的薄唇微挑著，一雙黝黑的眼眸眼臉微垂，他睫毛悠悠然地一翕一動，側臉弧度優美而精致，十分地賞心悅目。
    季曉山見著他覺得欣喜，不覺脫口而出：“阿綠！”
    阿綠愣了愣，看見季曉山咧著嘴角歪頭看他，眼裏霎時裝了個笑容溫暖靈動的女孩子。
    好像這世間就隻剩下她了。阿綠呼吸一窒，笑得也很歡喜。
    “你回來了啊，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