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有點兒涼。
    房裏的窗簾拉著，但是窗戶沒有關，淺藍色的窗簾被夜風卷起，在明亮的房裏翩然起舞。
    下午回來的時候，成陌順道去冷語秀家裏坐了坐，結果一坐就坐到了現在。
    兩人在一個被窩裏，肩挨著肩。
    成陌雙臂摟著寄存在冷語秀這裏的動漫周邊玩偶，深棕色的眼珠看著房頂上的水晶吊燈，轉溜轉溜，不知道在想什麼。
    冷語秀也仰著麵，但她的眼神是沒有焦距的，就連眼皮子也是一動不動。
    “你說……”
    出人意料地，先開口的竟然是冷語秀。
    “汐汐要是出國，季凜會跟著去嗎？”
    成陌偏了偏腦袋，看見冷語秀依舊是一副神遊太虛的樣子，斬釘截鐵地說道：“會！”
    冷語秀也偏過頭看她，見到成陌用她那雙會說話一樣的眼睛盯著自己，輕淺一笑。
    明明知道會是這個結果的，不是嗎？
    從另一個人嘴裏說出來，會有什麼不一樣嗎？
    “汐汐這麼呆，出去肯定會被人家拐跑的，季凜肯定知道這一點，所以一定會跟去的。”成陌說著，突然就咬牙切齒起來，“就屬他丫最精！”
    冷語秀無語。
    這丫頭看人家的事兒看得這麼透，看自己的事兒怎麼就跟眼裏糊了屎似的。
    “你怎麼辦？”冷語秀輕飄飄地來了一句，言語深處的複雜情緒掩藏得恰到好處。
    “什麼怎麼辦？我怎麼了？”成陌莫名其妙。
    “易少安啊！你和他肯定不會上同一所高中，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冷語秀把目光聚焦在成陌臉上。
    她是真的擔心成陌會一“氣”之下就跟著易少安去了。
    她不知道成陌對易少安的喜歡到底有多深，但是她肯定，成陌這輩子都不會再喜歡一個人像喜歡易少安這樣了。
    以後喜歡上成陌的人，絕對會很辛苦，因為他隻有兩個選擇——要麼傷害自己，要麼傷害成陌。
    成陌將視線移回到房頂的水晶吊燈上，眨巴眨巴眼。
    “不知道。”成陌無所謂地說著，臉上卻帶著顯而易見的失落，“就這樣吧，順其自然好了。”
    冷語秀沒說話，隻伸出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扒拉著她的頭發。
    這就是冷語秀不大待見易少安的原因。
    明明喜歡成陌，卻始終吊著不說。
    她平時是喜歡“欺負”成陌沒錯，但是她就是見不得別人欺負成陌，哪怕是成陌喜歡的人也不行。
    冷語秀一直這麼扒拉著成陌的頭發，視線又開始遊離。
    在她幾乎以為成陌已經睡著了的時候，又聽到了某人蔫兒蔫兒的話。
    “我哪兒不好啊？”成陌幽幽地吐了口濁氣，癟著嘴。
    冷語秀默默地看了她一眼，繼續著手裏的動作。
    “他幹嘛不喜歡我？”
    “幹嘛這幅德性？”冷語秀看不慣她這幅要死不活的樣子，故作嫌棄，“以前不是見天兒了在他身邊轉悠嗎？現在開始裝矜持了？”
    “不是裝矜持，”成陌翻了個身，把整張臉都埋進了枕頭裏，“我是怕了。”
    成陌的聲音透過厚厚的枕頭傳進冷語秀的耳朵裏，聽得她心一陣鈍痛，霎時連削易少安的想法都有了，可麵上還是不動聲色。
    讓你丫吊著不說！逮到機會，整死你丫的！
    “我都跟他說過那麼多次了，他也沒一點兒回應，我就怕我再說一回，他直接就給我拒絕咯！”
    成陌沒抬頭，臉埋在枕頭裏，都快透不過氣兒了。
    “陌陌……”
    成陌身子一僵，有點兒艱難地咽了口唾沫。
    冷語秀基本上是不會這麼叫她的，但是每次冷語秀這麼叫她的時候，她的嗓子就會開始疼，因為冷語秀隻有在特別感慨或者是特別傷心的時候才會這樣叫她。
    “睡覺吧。”成陌翻了個身，又變回了仰麵朝上的姿勢，臉上還是萬年不變的笑嘻嘻的表情。
    “不然明天早上我又要賴床，你又得罵我！”
    冷語秀關了房頂上的水晶吊燈，隻留下床頭那一盞昏黃的小台燈。
    “把台燈也關了吧。”
    冷語秀沒吱聲兒，把台燈也關了。
    房裏陷入灰暗。
    窗簾還是在隨風飄搖。
    冷語秀睜大了眼，也隻能隱隱約約看見窗簾擺動時的輪廓。
    過了很久，冷語秀感覺到成陌翻了個身，緊接著，在她開口之前，就有一個腦袋頂在了她的後背上，動作很輕，很輕，似乎是怕吵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