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凜去了小區的超市買水果，恰巧碰見下樓來買醋的衣汐，索性就和她一起回去了。
    晚飯是衣爸爸做的，不出意外地有季凜最愛吃的剁椒魚頭和麻婆豆腐。
    他每次來衣汐家吃飯都有這兩個菜，他自己從來沒講過他喜歡，想著也許是衣汐從易少安口中得知後有心記下的，他吃著也覺得比平時吃的要好吃得多。
    晚飯以後，衣媽媽又留了季凜一會兒。
    四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邊看電視邊吃了季凜買來的哈密瓜。
    那畫麵，和諧得讓季凜有一種已經把衣汐娶回家了的感覺，不過他也清楚，即便是衣汐真的做了季家的兒媳婦，這種其樂融融的景象也不會發生在他家裏，他那個老爸，整天忙得滿世界跑，一年和他見不了幾次麵，想一起吃個飯還得提前好幾個星期“預約”，更別說像這樣優哉遊哉地坐在一起看電視了。
    季凜是八點多一點離開的。
    晚上的月亮並不圓，也不亮，但掛在天上，他看著就是開心，沒由來地開心
    小區的路上還有一些老年人在散步，都是邁著慢悠悠的步子，擦肩而過時扯幾句家常。
    他跟嘴抹了蜜似的叫了經過自己身邊的每一個人，然後一路頂著對方疑惑但友好親切的目光回了家。
    季凜走沒一會兒，衣媽媽說有點兒累，就先回房間了。
    衣爸爸看著衣媽媽略顯無力的背影，揉了揉衣汐的頭發，讓她早點回房睡覺，然後在一樓的公用衛生間裏洗了澡，進了房間。
    如他所料，羅妍汐正在床頭發呆，眉頭微微皺著，和嘴角那抹若有似無的弧度不太相稱。
    和年輕時候一樣，羅妍汐一有心事就這樣。
    “汐汐睡了？”羅妍汐問他，一邊自然地拉開被子的一角。
    他也自然地鑽進去，又替羅妍汐掖好被角，才“恩”了一聲。
    羅妍汐在他肩上靠了一會兒，長歎了口氣。
    “阿然，你覺得青陽這孩子……怎麼樣……”
    他下意識地皺起眉頭，心裏卻並未覺得意外。
    羅妍汐從教了鳳青陽以後，就三天兩頭為他操心，不是怕他性格孤僻和班裏人合不來，就是怕他功課不好、身體不好。想他衣然當年讀書的時候性子也沉得很，也沒見老師特別關照關照，如今不也活得挺好的！怎麼到了鳳青陽這兒就會出事兒？
    不過埋怨歸埋怨，這麼久聽羅妍汐念叨下來，他也習慣得差不多了。
    “孤僻了點兒。”
    “其他呢？會不會覺得他是壞學生？”
    “孩子而已，再壞能壞到哪兒去！”他看著羅妍汐明顯糾結的麵色，問，“出事兒了？”
    “今天……他拿礦泉水倒在一個女生頭上，人家班主任來我這兒告狀了。”
    聽完羅妍汐的話，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再怎麼說，人家都是女孩子，他這樣，過了點兒。”
    “你找過他了？”
    羅妍汐搖頭。
    “這事兒一時半會兒肯定解決不了，放假加起來也就一天時間，我不想他帶著心事，玩兒都玩兒不好。明天下午去了再說。”
    他攬過羅妍汐的肩膀，沒再說話。
    他不想對這件事發表什麼評論。
    他不了解鳳青陽，但他了解羅妍汐，他也相信羅妍汐能處理好這事兒，隻是對羅妍汐的操心有點兒心疼。
    “累的話就別幹了。”
    “那可不行！都過了這麼多年了，現在放棄多可惜啊！當初你在外頭，我一個人帶著汐汐的時候都沒想過不幹。”
    羅妍汐二十歲師範畢業，被分配到現在的學校，迄今為止已經十七年了，但是第一次見她的學生都以為她是剛大學畢業的老師。
    “我早想好了，還有二十三年退休，等我退休以後就回老家，養養花，種種菜，頤養天年。”
    “那我呢？”他笑，淺淺地，柔和了臉部常年冷硬的線條。
    “隨你啊。我隻管我自己的。”羅妍汐說完，迅速地鑽到被窩裏去，好久也不見他有動靜，又慢慢地把半個腦袋伸出來，瞄到他臉臭臭地盯著自己。
    羅妍汐眨巴眨巴眼睛，然後就看見他手一伸，關了燈，悶聲不響地背對著自己開始睡覺。
    結婚這麼多年了，他還是像個小孩子一樣。
    羅妍汐在黑暗中彎起嘴角，將被窩裏的身子挪向他，輕笑著道：“你要是也喜歡養花種菜的話，那我也可以勉為其難地帶上你。不過你不可以在穿襯衫做飯了！”
    回答她的是衣然在黑暗中握上她的手的大掌。
    掌上有薄薄的繭，摩擦著她細嫩的皮膚，癢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