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昔年點點頭，想到對方還沒有在清醒的時候見過自己的這個模樣。“這是我的人形。”
    幻化之時衣裳簡略，沒有男女之別，可這回，他沒有站在舞坊那種令人誤會的地方也沒有錯誤地穿上女裝，應當不會被錯認。
    少年無比真實地站在眼前，他眉眼清秀，十五六歲的樣子就像曾經見過的那樣不曾改變。
    【我的昔年是狐妖啊，難怪……】
    齊觀默默地看了昔年好一會兒。
    “我一直以為狐妖應該美豔無雙，就算是男子也應當是像徐子情那樣豔麗得難分雌雄。”
    昔年隻能抱手仔細看著齊觀的神情。
    他這是……在說笑話？
    “蜀紅一支性情本張揚，並非會因入世而更變，自然在世間名聲會大些，可餘下六支也不至於沒有聲息，四五百年前，冰山狐妖就曾因入世大造殺戮而引起大動，三百年前，莫山狐妖也因為入世者褫奪命緣受到段家懲戒。”
    齊觀搖搖頭。“年月過於久遠，很多事跡都沒有能夠傳下來。”
    人類的壽命短暫而脆弱，就算隻是幾十年也足夠發生許多改變，而妖在前三百年磨練之後卻可以永久地活著。
    算一算，那是離現在已經有一千多年了，人世，還有人記得【他】嗎？
    “齊觀，你聽說過……喬申嗎？”
    齊觀的眉頭蹙起。“喬申？”這個名字……
    這個名字似乎……
    “……”看他的反應，昔年不太確定齊觀是不是知道。可一想到漫長的千年時間過去了，還有人記得他的存在昔年就不能平靜。“他活在一千多年前，齊觀，喬申他曾經……”
    “冷靜一點！”
    齊觀喝道。
    昔年一怔，愣愣地望著齊觀，茫然地往向退，腳跟碰到椅子直接跌坐下去。
    一千年，一千多年過去了，喬申墳墓裏的氣息都消散了，就算有人還知道他的存在又有什麼用？
    他們之間不會有結局，更不可能有結局，這不是在早就知道的事情嗎，所以才要用一年又一年的無盡時光去掩埋這份不該存在的感情。
    看到昔年仿佛失了神，齊觀才意識到事態有多麼不同。
    “一千兩百年前，喬氏名申，生於長州平城菱方郡，初時家境富裕而不思進取，後產業凋零而刻苦讀書，少伐三十六年得中金科名榜入仕，曾在林書院下任三年修邊，少伐三十八年開始任地方官，輾轉五個州治，三十五年後，少伐七十六年，帝君授其第一官吏尚書令之位。
    “喬申任尚書令二十年間，推行各種改善平民與貴族法案共計二十一條，修改律法中對平民諸多不公律條與非最高貴族以外特權律條共計四十條，對整個中央朝廷及地方朝政進行了完整的構造改變，成功剔除當時朝廷的各種弊端，完善各種不健全結構，給後世留下無盡的便利。”
    “少伐九十七年四月十六日，喬申於府坻中含笑病逝，生前曾留書求帝王恩典令之能葬於故鄉，帝準。”
    史書中還有對葬禮的描述，但齊觀怕刺激到昔年便沒有再背下去。
    “我應該去見他的，隻有一切完整地結束才能有一個真正的了結，隻有這樣我才不會記掛著那些過往，這個道理我怎麼會直到現在才明白？你應該早點出現的，段小姐，喬申已經消散在天地之間，我沒有辦法，我沒有辦法……段小姐，你告訴我，我應該怎麼做！”
    喬申已經成為他生命中的一部份，無法割舍，無法忘記。
    就像，宇文孤城對段海檬一樣，不能愛，卻已深愛，已無法割舍，隻有痛苦地活著……齊觀麵色微微發白。
    以前隻以為昔年無法釋然，可這分明是深愛，分明是沉重的愛情，他怎麼還有機會？
    嗬……
    他是愛上昔年，這又怎麼樣，除了他們都是男性，他哪裏有錯？
    交付這份感情的時候，他沒有考慮過性別，沒有考慮過容顏，沒有考慮過種族，以感情而言，他錯在哪裏！
    天命讓這個做為他的命劫，是不是太可笑了？！
    所謂世道倫常，所謂法理天命，齊觀，從出生開始就認得，可惜，齊觀從來沒有在乎過，讓齊觀在被以誤解的局勢下刺傷葉冶恢複五感，讓葉冶因為這份背叛而痛苦掙紮從而覺醒，這是一個正常的天命能行的事情？
    天命都不正常了，那麼他區區一個人類，還要在乎什麼世道倫常法理天命！
    齊觀伸手捧著昔年的麵龐，清秀的麵孔近到呼吸都噴在對方臉上。
    “我喜歡你，不，應該是愛上你了。”
    簡單直接的話語讓昔年驚呆了。
    齊觀笑了笑，淡色唇瓣直接印上少年的雙唇。
    哦，剛剛告白，又是第一次親吻，不能太過分，咬咬這雙一千年來都一樣柔嫩的唇瓣好了。
    ……
    等昔年反應過來就感覺自己的唇瓣濕襦並有些舒適的麻感？
    又呆了好半晌，昔年才雙手並用地將人推開，一張臉也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總之一片紅暈。濕漉漉的黑眸憤怒地盯著齊觀，哦，對齊觀來說，憤怒什麼的完全看不見，他仍然淺笑著盯著昔年，或者說盯著他的身體，好像狼看到羔羊時一樣，動物的直覺讓昔年感到前所未有的危險，當下一個瞬間轉移就消失了。
    “……”齊觀，非常意料之中。
    雖然已經很含蓄了，可是對昔年來說，齊觀這個人還是陌生的，被陌生人親吻，如果不是自己的存在或多或少地影響了昔年的想法，現在麵對的大概是千年狐妖的攻擊了。
    還好，第十七世的這具身體和靈魂已經強悍到極致了，不然比媳婦還弱那怎麼行？
    現在，他要不要喝杯茶吃點點心讓媳婦跑遠一點有點成就感呢還是直接追上去？
    事實和經驗告訴他，一點點時間都足夠發生無法預計的事情，所以，還是追吧。
    瞬間轉移的陣法發動得太快了，除了有昔年靈能足夠的原因當然還有離得近關係，他可不信這會昔年還會記得跟九色神龍打招呼。
    附近嘛，可就是這座囊括北方三大州政的昔山了，得花點時間啊。
    齊觀輕輕歎了口氣，發動瞬間轉移也前往昔山了。
    ……
    被空桐步守拉著圍觀了全場的宇文孤城默默地移開了視線。
    “嘖，不愧是史書第一人，下手夠快，腦子夠好。”男子撫著下齶，好像鑒賞稀世珍品一樣地發出讚賞。
    “大少……”
    “呀，你怎麼連耳根子都紅了。”空桐步守看著宇文孤城泛著淺淺紅色的耳際，一副驚奇的樣子。“不就是兩個男人親吻了嘛，連舌頭都沒碰到，你這個樣子怎麼能行啊，你喜歡的可是更冷清的段家人呀。”
    “這和我喜歡誰沒關係吧！”
    空桐步守隻能用手敲敲這顆不開竅的腦袋。
    “你該不會隻以為齊觀親下去的時候什麼都沒想吧？白狐昔年千年參悟，早就心靜如水，如果不是用這種最直接的方式撕裂平靜的表麵讓他心緒混亂又怎麼能闖入他的世界裏呢？”
    宇文孤城眼底帶了傷和痛。
    “段家人不是我能為所欲為的，她們本就有著特殊的強製力，何況還有段家當家的存在。”
    空桐步守一怔。
    他好像忘了段家是有一個當家人的。
    “無解啊。”他歎氣。“需不需要，見【她】一麵。”
    宇文孤城麵色變得驚愕起來。
    “你怎麼知道我夢見過她！”
    空桐步守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白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