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篇 第三章 齊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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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陽是出了昔山後的第一個城。
隸屬列州宇文家,同時也是黑道三大世家之一齊家目前的本坻。
之所以說是目前,那是因為齊家千百年曆史傳承下來的本家本坻是在列州第二都市陰黎,這也是齊家會被稱為列州第二大貴族一大重要因素。
至於遷移本家包括轉移勢力、改變整個家族中心勢力點這種對於任何一個家族來說都是難以被容許的事情……齊家當家表示他並沒有接收到任何壓力。
在列州的陰黎至今還流傳著齊家大少的傳言:
堪比當代大家的文才,出口成章,一手無數書法名家難以媲美的字,他的存在完全地詮釋了天才二字。
盡管如此他擁有這麼多的天資,卻沒有人羨慕過他。
因為這位天才,沒有情感。
臨泉寺的修者曾經說過,這是天生的缺陷。
對上一個天生沒有情感,說的話完全聽不進去,又是真正繼承當家所有勢力的人,齊家旁係以及旁屬表示自己螳臂擋不住車。
……
……
很多年後,齊觀仍然清楚地記得,那個時候夕陽西下,被茜色的光茫鋪照著,段寒舞的全身好像也被染成茜色,那夢幻般的光暈讓她一整個人變得極為不真實。
——驚豔。
齊觀不敢置信地看著那一步步走來的人。
他有很多詞彙可以形容這個人,華麗的,優美的,平淡的,但是,當她越走近的時候,他的腦海裏隻剩下這兩個字。
盡管他記得這個人的年齡,也清楚以這個人的年齡還不是夠以驚豔這兩個應該出現在成年美豔女子身上的形容詞來形容她,但是這一瞬間,他卻認定隻有驚豔二字能夠表達他的震驚和她的美麗。
那種美麗,不是她的相貌,而是來自於更深的一層麵。
好像封存在地底的灑,因為年份越久遠越是濃醇。
而她,像是把無法直視的某些東西,具體地體現在了自己的一舉一動。
盡管不是很明白,但那個某些東西,好像是一種名為時光的詞彙。
意識到這一點的他覺得非常違和。
明明,她才十二歲而已,卻流淌著時光沉澱過後的古意。
“齊家當家,我是段寒舞。”
齊觀點點一旁的椅子,是敬意也是看重。
“請坐。”
她抱著那白色的狐狸,坐在椅子上。
“此番拜訪,段寒舞有事相托。”
齊觀點點頭表示自己聽到了。
“你看到了,這隻狐狸……”她說,一隻手放在那嬌小的狐狸身上。
“我遊走世間,帶著它十分不便。”她有些遺憾地說
“思慮過後,決定將它暫時托付給齊家當家。”
齊觀猛地抬頭看她。
麵上眼裏卻是沒有一絲波動。
段寒舞卻輕易地解讀了他的情緒。
“盡管你覺得荒唐,但確實是我所要托付的事。”
齊觀黑色的眸瞳印著她風輕雲淡的樣子。
他一度以為她是在開玩笑。
“齊家當家,這不隻是一隻狐狸而已”
這一刹那,齊觀看見段寒舞的身上飄浮著白色的光茫。
張口,脫口而出的話連他自己也沒考慮過。
“你應該,不是【段家人】”
“目前為止,不是。”
這一年,她的回答是【目前為止,不是。】中間的停頓還沒有人去深思。
“我明白了。”齊觀說道,是她自己的意思。
目光放在她懷裏的白狐上。
“叫什麼名字?”
“這個,你得問它了”
齊觀仿佛被噎住了一樣,愣了半天,他才對那像寵物一樣躺在段寒舞懷裏的狐狸說道。
“你叫什麼名字?”
狐狸甩都不甩他,吾自縮在美人懷裏。
齊觀抬頭看段寒舞。
段寒舞將懷中的狐狸遞過去。
齊觀頓了下,方才伸手去接,哪知那狐狸卻忽然自己跳下去。
“段小姐……”
“抱歉,它有些任性。”
她如是說道,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臉色莫名地鄭重。
“我把它交給你了,齊觀。”
“好好照顧它,我要走了。”
齊觀看著她走入濃黑的夜色裏。
墨黑的世界,她一身白衣十分明顯。
她越走越遠,纖細的身影越來越模糊,直至最後消失在一片黑色中。
直到那抺白色的光影消失,齊觀眼中莫名的亮光也隨之暗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漠疏離的,仿佛冬日結冰的湖麵一樣。
他側目去看狐狸。
卻見它蜷縮在桌子上,一雙黑得發亮的眼睛默默地看著段寒舞離開的方向,盡管那個人已經消失在視線中,它卻不放棄地看著,仿佛下一眼對方就在會出現在視線中。
齊觀看著,伸手抱起嬌小的白色狐狸。
狐狸看了他一眼,卻沒有再抗拒,隻是輕輕地閉上的眼睛,用沉睡去緩解心中莫名的慌亂。
它不知道,現下抱著它的人,心中也是不平靜的。
伸手抱起狐狸的那刹那,所有的理智都像百鳥回籠一樣飛了回來。
那時,不想看狐狸凝望的樣子,不想看它失望的樣子。
幹枯冷寂的心魂深處,似乎有什麼在悸動……
……
齊觀回過神的時候,發現狐狸躺在懷中,雙眼微闔,呼吸綿長,顯然是已經深睡。
道行麼……
夢醒時分
狐狸狹長的眼眸瞪得極大,它眼眸裏沒有焦距,失焦的眼裏還殘留著明顯的苦痛。
稍許,它略略回神,那苦痛化做茫然,隻是眼底始終有著一抺沉痛。
狐狸蜷了蜷身子,在黑夜中又合上了雙眼。
……
又是月夜。
黝黑的眸子亮得嚇人,但若仔細看,那眸子是沒有焦距的。
它不明白,近來反複夢見的情景何以次次讓它痛苦不堪。
它更不明白,對於上一次踏入世間的時間已經遙遠到不可追查,就連那段記憶都在漫長的時光裏磨礪得粉碎。
而這次初初踏入世間,它竟會與塵世同化,作起人類才有的夢來。
更令它困惑的是,它千年修為,早該洗脫塵世所有因緣,怎麼突兒與世間俗世有所聯係。
白狐凝望窗戶,薄薄的窗戶紙透出朦朧的白光,模糊的光芒照在它的眼上,使得那雙黑眸更為深邃。
靜望許久,狐狸懶懶地爬起來,跳下柔軟的床榻。
……
碧遙江江水清澈,狐狸臥在江邊,大半個身子浸在江中,江水輕緩地拂過皮毛,洗去沾染塵世的一切,將自身恢複成原有的純粹,這是它想像不到的舒適和愜意,狐狸眼眸迷離,連日為夢境所累,它已經疲憊不堪了。
幾盞琉璃明燈,清清冷冷的光線折射出冰冷的錯覺,被簇擁而來的男子,渾身散發著冰冷的氣息。
狐狸睡顏甜美,雪白的皮毛下在明亮的燈光下竟透出一股驚心動魄的妖嬈。
冷眸不悅,視線落在狐狸麵上,眸底隱約露出銳利的光線,狐狸安靜的睡顏開始破裂,眉間皺起,長睫輕顫。
——【破夢】
初秋七月底,北方的天十分冷,入了夜更是帶著凍傷人氣勢。
一刻鍾的僵持已令提燈的仆人雙手僵硬,沒有來得及戴上手套的裸露在空中的雙手已經隱隱泛紅。
雖然看出了白狐莫名失蹤的緣故,但齊觀的心情並沒有因此好上一星半點。
【無論任何原因,離開我的府坻至少要告知我】
碧遙江的守護麼?
白狐看著他,冷清的黑眸裏似乎映上了他的身影。
【是府坻的原因?】
齊觀問。
【不知道】
【……你需要多久】
齊觀頓了下。
【兩天】
【能自己回去麼】
【能】
衣角劃破氣流,男子轉身離去。
狐狸則眯上它的狹長美眸。
這夜,齊觀狐身進入了狐狸所住的圍水院,在確認了沒有任何【東西】後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
第三天,齊觀聽到門衛稟報狐狸回來了隻讓他下去。
能這樣讓一隻狐狸在大搖大擺進入府中當然是他事先吩咐過的,狐狸沒有去看他,他也沒去看它。
隻是當用餐時,齊觀見到那白團時實在淡定不了了。
怔然間,白狐已經用短短的獸爪持筷子,像模像樣地夾起飯菜。
行止間流暢,似乎已經習慣用筷子吃食。
最初的驚訝過後,齊觀才想到狐狸開始吃食原因。
無法保持妖力麼?
目之所及,白霧迷漫。
齊觀心底閃過疑惑。
這樣的夢境似乎……彼時,一雙黑亮的眼睛看過來。
窺探的力量在那一雙清明的眼中瞬間被瓦解。
猛然驚醒。
耳邊響起起那冷漠的聲音。
“神賦予你的力量不是讓你用在這種地方的。”
碧遙江旁,他猙獰地撕碎了它的夢,此時更是惡劣地窺探它的夢境。
“我隻是想知道發生了什麼”
依然麵不改色,依然冷靜,依然平穩的聲調,好似,他並未做了什麼事一樣。
“這是最後一次。”狐狸淡淡地說,雙眼卻流露出倦累。
齊觀深邃的眸子看了看它。
“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