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陽終歸是離開了這片土地，這片美到不可思議，卻終歸是要被遺忘的土地。
    眼前是一條寬廣的江，一眼甚至看不到對岸，白浪的浪頭乘著風，一陣一陣的，帶著不容忽視的力道，似乎是打在心頭上，有鈍鈍的疼。
    “你把這個給船夫。”派手一伸，遙遙指向河岸邊蹲坐著的一個人，薄薄的霧籠著那一片，讓人看不出那人的年齡，“他叫千渡。”
    丹陽接過那個袋子，看到裏麵是一個個紅色的小珠子，帶著些微的腥氣，卻並不難聞，就如同是微雨過後泥土散發出的腥香氣味兒。
    “這是什麼？”
    “那晚襲擊你的狼，身體火化之後，留下的內丹。”派躲著丹陽直白坦蕩的目光，卻在丹陽收回目光的時候，眼神又忍不住了要追隨這個人而去，將他的一顰一笑都細細勾勒在眼底。
    “內丹？”丹陽似乎是吃了一驚，手上的動作也小心翼翼起來，打開了袋口，鼻子細微皺著，小心地聞著那些小紅珠子的氣味，忍不住感歎道，“還真有內丹啊。”
    派忍不住笑了笑：“這些野狼的內丹小、雜質多，沒什麼用處的。”
    “那他做什麼要收集這個作為船費？”
    “也不一定是這個。隻要有交換的東西，合他的心意也行的。不過千渡最喜歡這野狼的內丹。把這個給他，他會對你好些。”派本想不在乎地就說過去，但到最後，調子裏還是帶了絲酸酸的味道。像是初嚐半青的葡萄，想要告訴送葡萄的人甜，結果臉上的皺縮卻出賣了他，終究是瞞不過的。
    “真沒想到，這裏還有這樣子有意思的渡船人和這樣叫人好奇的規矩。”丹陽笑笑，風吹得他的眼睛有些微的發麻。
    “山高自有客行路，水深自有渡船人嘛。”派也笑著，手掌拂過丹陽已經垂到腰際，但仍有些堅硬的發梢，帶著酥酥的癢，像他不肯安分的心。
    “去吧。要是天黑前還沒到鎮裏，遇到危險怎麼辦。”派輕輕地虛推了一把丹陽的後背，不敢用力，怕一用力，這個人，就真的被他無心地推走了。
    “那，我走了。”丹陽沒有回頭，徑直朝著江邊走去。
    對於這樣的離別，他本是沒有太多的感傷的。他還年輕，還不明白這世間是這樣無常，可能一回頭，有些人就真的隻能從回憶中再找尋回來。
    這樣的離別，對於他來說，更多的是興奮，為未來將會發生的一切未知而躍躍欲試。
    但派傷感的、帶著潮潮的濕氣的話語，竟讓他也從心底裏有了一些離別的感傷味道。
    他知道派一定在看著他的背影，所以他存了心地沒有回頭，甚至還稍稍用力地挺直了自己的後背，想要叫人看出一股子不一樣的東西來。
    走到江邊的時候，丹陽終於回頭看了一眼。
    風吹動著江邊的薄霧，好像空氣都有了實質，甚至於丹陽錯覺自己看到了一圈圈暈開的波紋。
    遠處，枝葉繁茂的大樹下，早已經沒有了派的身影。
    丹陽很難形容自己在這一瞬間的感受，好像全身的氣都在瞬間泄掉了。好像，自己還是被拋棄被留下的那一個。
    他晃晃腦袋，回過頭，看到穿著蓑衣坐在江邊的渡船人，帶著些忐忑走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