蟠龍殿內，一名白衣少年被懸空掉在房梁上。紅色的絲線緊緊地綁住他的雙手，把他白皙的手腕勒得有些發青。他半睜的丹鳳眼目不轉睛地盯著正坐在案台上批改奏章的黃衣男子。那雙美麗的眼睛裏充滿的不是柔情，而是切齒的恨意。
    “昏君，放我下來。”少年的聲音有些疲憊，“都整整一天了……”
    “不放。你昨天是怎麼對待朕的？”龍浩天摸了摸手腕上的紗布，“你說朕的侍衛是狗，朕覺得你才像是狗。竟動不動咬人。”
    “昏君，你先咬我的。”少年側過頭，領口處的三個淡淡的咬痕若隱若現。
    “朕是在吻你，明白麼？朕喜歡你，明白麼？”
    少年看著龍浩天，搖搖頭：“龍浩天，我勸你不要喜歡我，這對你我都沒有好處。即使你喜歡我，我也不會喜歡你。因為你是我的仇人，永遠是。你就不怕哪天我心情不好，趁你不備將你滅口？”
    “你殺不了朕。縱使朕再失策、再不濟，你也不會殺朕。因為你已經愛上朕了。”龍浩天繼續看奏折。
    “昏君，你再不放我下來，我可要叫人了。”柳雲軒掙紮著。
    “哦？你叫吧。不過，雲軒，朕更想聽你在床，上呻吟的聲音。”龍浩天加重了“床，上”二字。
    柳雲軒狠狠地瞪著龍浩天，他真不明白當初自己為何會答應他留下來。龍浩天那種惡棍，死上一百次也不為過。
    龍浩天對柳雲軒眼底的恨意視而不見，端起茶碗細細地品著今年新送來的龍井茶。“不知墨禦風有沒有嚐過你？”他注視著柳雲軒的低垂的領口上的一雙美麗的鎖骨，不由得勾起嘴角。昨日夜裏他強行進入蟠龍殿，本想要了那個熟睡的白衣少年，卻……想到這兒，他下意識地又摸了摸手腕，對，他竟然被咬了。
    “禦風……”柳雲軒低吟著。
    “你似乎很想念他？子陵必亡，過不多久你便會見到他的屍體了。放心，朕會給他留全屍的，畢竟是你的主子。”龍浩天小嚃一口龍井茶。
    “你若是殺了他，我定會讓你死的比他慘上千百萬倍！”
    “千百萬倍？朕倒想知道那是一種怎樣的死法？”龍浩天靠在梨花椅上，饒有興趣的問道。
    “不，若你今後落入我手中，我定會狠狠地折磨你，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柳雲軒切齒道。
    “柳雲軒，你真狠啊。這都是墨禦風教你的麼？”
    “是又怎樣，不是又這樣？”略帶挑釁的言語。
    “雲軒，你再頂撞朕，朕就把你吊上三天三夜。朕勸你不要惹怒朕，否則你的下場不會比柳薄雲好多少。”龍浩天的話冷下來。
    柳雲軒不說話了，一雙攝人魂魄的眸子黯淡下來，那種孤獨落寞的模樣讓龍浩天想起了自己已死去多年的玩伴——小金魚。對，柳雲軒那種寂寥的樣子和小金魚一模一樣。不過小金魚已經死了——掉下山崖摔死的。他第一次看見柳雲軒的時候就想起了小金魚，所以他才會對他一見傾心，他想保護他，想對他好，想像愛小金魚一般愛他，可柳雲軒卻……他忍了，就算是對小金魚的補償，畢竟小金魚是為了救他才從山崖上摔下去的，可……
    “小金魚……”龍浩天忍不住喚了一聲玩伴的名字。
    誰知柳雲軒在聽到這個名字的瞬間瞳孔驀然放大，他感到頭無比劇痛，猶如針刺，似乎要憶起什麼，但又什麼也憶不起來。這是怎麼了……“啊啊啊啊——！”他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感覺自己就快要死了。
    “來人，放他下來！”龍浩天急忙喚來侍衛，解下柳雲軒手腕上的細絲線。龍浩天抱著白衣少年，為他擦拭著額頭上的汗珠。剛才柳雲軒尖叫的那一刻，他的心髒猛然間收縮了一下。他害怕再失去，再失去他……“雲軒，雲軒，你怎麼了？”他看著懷中喘息的人兒，滿是心痛。
    柳雲軒隻是緊緊抓住龍浩天的龍袍，緊到指節都有些發白。
    “來人，傳禦醫！”
    “不用……你抱我一下就好……”柳雲軒不知為何自己剛才會頭痛欲裂，是因為那個名字麼，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小金魚，小金魚，他是誰，這個名字既熟悉又陌生。
    “雲軒，好些了麼？”龍浩天把少年放到龍床上，輕輕為他蓋上錦被。
    柳雲軒閉上眼，淡淡的說：“我曾經失憶過。八年前。”他隻說了兩句就沒了下文。有必要告訴他麼，自己喪失了八歲前的記憶。可八年前他們又怎麼會認識呢？一個是堂堂安離國二皇子，一個隻是駐守邊疆的異姓親王的小兒子，他們不可能有交集。
    龍浩天握住柳雲軒的手。八年前，也正是八年前，小金魚葬身於崖下。這隻是巧合嗎，還是那個讓自己魂牽夢縈的小金魚並沒有死，還活著？他激動極了，握著柳雲軒的手有些微微顫動：“八年前的事你一點都不記得了麼，你仔細想想，你是不是還叫過朕‘浩天哥’？”
    “怎麼可能……”柳雲軒奮力搖頭，“不可能，我記不起來，什麼都記不起來，啊啊啊啊啊——！”少年抱著頭，蜷縮進被子裏，身體不斷地顫抖。那段記憶他記不起來，更不願記起來。他害怕，怕自己曾經和龍浩天相識過、相交過、甚至相愛過；他恨，恨這樣矛盾的自己。
    “雲軒，你想不起來也沒有關係，朕不會勉強你的，或許你不是他……”龍浩天的語氣極為溫柔，似乎是在哄一個受傷的孩子。
    柳雲軒從被中探出頭，目光空洞：“放我走，我不想再見到你。”
    “雲軒，留下吧。你太累了，不是麼。”龍浩天吐出意味深長的話語。
    柳雲軒不語，呆呆地望著被風掃下的落葉，心中竟是一片淒涼。的確，五年了，五年了，自己的心被一個“恨”字整整封鎖五年了。是不是真的太累了，真的應該休息一下，暫時找個容身之所呢。
    “雲軒，今天晚上可不能再趕朕出去了。”龍浩天突兀地說了一句。
    柳雲軒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喊道：“昏君，你出去！還要，你如果再半夜偷襲的話，我就把你咬成篩子！哼！”
    龍浩天看著恢複常態的柳雲軒，爽朗地笑了。對，自己已經愛上了倔強高傲的柳雲軒，他落寞的樣子卻是看不慣的。也是，如果他不狂不傲，就不是自己認識的柳雲軒了。
    “昏君，你敢上來！”白衣少年挑眉。
    “這是朕的床。”
    “不是！”
    “莫非你喜歡上朕的味道了，所以要睡朕的床？”
    “自作多情！”
    “雲軒！”
    “昏君！給我滾出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