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家兩老住在老城區，幾十年了，算是見證了這個城市的發展，兩個兒子提了幾次想接他們去新城區住，他們都沒去，說是對這裏有感情了。年前又傳出這一片會拆遷的消息，兩位老人更是不想走了。
    石誠在路上買了水果和兩老愛吃的東西，開了沒多久就到了。那是一片幾十年前的老房子，水泥牆上爬滿了爬山虎，水泥牆上有著長時間風吹雨打的斑駁痕跡。六層的小樓幾乎都是租給外人的，像石家兩老這樣的幾乎沒有了。
    石誠關上車門，還有點不安地看蘇煜，後者給他一個鄙視的眼神和不客氣的哼聲，比他還先走近狹小的樓道。
    三樓六號，從石誠手裏接過買來的東西，蘇煜輕輕扣門。很快，門內響起一串腳步聲，門開了，石媽媽滿臉笑容地邀他們進來。
    “回來啦，怎麼還買東西，石誠你也是，怎麼讓小煜拿！快進來快進來！”
    石媽媽很熱情，從來都是這樣，蘇煜也不客氣，嘴巴很甜地叫著人，惹得石媽媽又是一陣笑，直誇這孩子會說話。
    蘇煜將東西放在茶幾上，沙發上已經坐著三個人，中間沙發上的華發老人就是石爸爸，年逾六旬的老人還挺精神，滿是皺紋的臉上是看見兒子的歡心。
    旁邊一個跟石誠有六分像，甚至比石誠還要高大強壯，隻是得體的衣服讓他看起來沒那麼嚇人。其實他還是很帥的，隻是一直沒有表情，顯得很嚴肅。
    這就是石家老大，石誠的大哥，石寬。
    石家老父一直都說，做人一世，最重要的，就是待人以寬，做人以誠，所以兩個孩子才有了這樣的名字。沒有辜負他的期望，兩個孩子都做得很好。
    老大石寬早年進了部隊，如今已經是某部隊的大隊長，少校軍銜！他在部隊很得人心，主要就是因為他不僅訓練有方，而且待人寬厚，不管是上麵的領導還是下麵的大兵，他都真誠以待，了解他們的願望，滿足他們的需求，無不讓人覺得窩心。
    這樣的石寬是滿臉微笑的，而他也隻有在見到蘇煜的時候才會板起臉，不為別的，就因為這個男人勾引了他弟弟！
    他旁邊坐著一個漂亮的女人，是石家大兒媳，她看見石誠兩人，熱情地笑了笑，招呼他們坐。她懷裏抱著一個兩歲大的孩子，是石家的寶貝孫子，小石頭。正是不安分的年紀，在她懷裏蹦噠，她都快抱不住了。
    石寬把孩子抱走了，小石頭立馬就乖了，看來嚴父的形象已經在他心中落了根。
    “爸，哥，嫂子。”蘇煜微笑，很是自然地叫人。
    石爸爸很高興，很久沒有這樣一家人好好聚聚了，他連忙叫石誠他們坐。而旁邊的石寬確實重重地哼了一聲，說了句誰是你哥。
    客廳突然安靜了，連一直在動的小石頭都老老實實坐在他老爸的懷裏。氣氛有些僵，大嫂笑著打圓場，石媽媽也跟著教育他家大兒子。
    “小煜跟石誠在一起呢，你當然是他哥，再說了，你們從小就認識了，不都是叫哥的嗎！”
    “哼，我也隻有小時候才有一個叫蘇煜的弟弟！現在，就隻有石誠是我弟弟！”
    “你！怎麼這麼不懂事！小煜你別跟他一般見識，坐，別理他！”
    “媽，您就別教我怎麼做了，我又不是第一次來，您也坐啊！”蘇煜一改平時在外的冷笑，滿臉都是乖巧的微笑，讓石媽媽直歎這孩子長得好。
    石媽媽又說了石寬幾句，就拉著大媳婦去廚房忙了，剩下四個男人坐在客廳裏麵麵相覷。
    “咳，石寬呐，小煜也是我們看著長大的，你也接觸這麼久了，也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才對，大家都是一家人了，好好相處，家和萬事興嘛！”石爸爸笑著為蘇煜說話。
    “沒錯，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他是什麼樣的人我一清二楚，沒弄清楚的是爸媽你們！你們以為他是乖寶寶，實際呢，他可是律師界裏有名的名嘴！他可很少沒有打輸過官司！乖寶寶能做到這樣？”
    “這也隻能說明小煜厲害嘛……”石爸爸氣勢矮了一截。
    “厲害？確實厲害，一張嘴就把您兒子拐了！這還不厲害什麼厲害！”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死心眼呢！”石爸爸氣急。
    “我怎麼是死心眼呢爸，你們當初怎麼就同意他們在一起了！他們這樣正常嗎？你知道這樣的他們在外麵要受多少人白眼嗎？你知道有多少人一聽到同性戀就聯想到艾滋嗎！石誠我問你，你敢在你學校裏說你是個同性戀嗎？你能保證你說了學校不會解雇你？”石寬情緒激動，聲音越來越大，到後麵都是站起來指著石誠的鼻子說了。
    “我……”
    石誠剛說了一個字，蘇煜已經伸手把石寬的手指挪開了。他沒有站起來，隻是抬起下巴，勾唇一笑。如果是他的助手在這裏就會知道，蘇煜每次在庭上使出必殺招時就是這個表情！
    “哥，你也說你知道真實的我是什麼樣的了，那你憑真心說，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石寬不知道他這是出殺招，不過軍人的直覺告訴他，現在的蘇煜很危險！他坐回了沙發上，“什麼樣？你很聰明，這個不用我說，你很會說話，很得長輩賞識。不過這依然掩飾不了你的劣根性！你並不大度，說話也很傷人，庭上很多人都是被你說得恨不能直接罵死你！小時候你就很不滿足於現狀，大學的時候還跟黑社會混過，這樣的你能安定下來生活？你到底圖石誠什麼？你是個優秀的人，我承認，你家裏條件那麼好，什麼人不好，偏偏是石誠！他是你從小到大的朋友！兄弟！你怎麼忍心拖他下水！”
    “說完了？”蘇煜問，坐直了身體，斂笑，“那我來告訴你，為什麼是石誠！”
    “老實說，在我二十歲之前我都不認為我是個同性戀，你知道我以前交了很多女朋友，她們每一個都是校花級的！是，我總是喜歡新的東西，大學那時也是因為好奇才去跟黑社會混了一年，但我也很快就發現那確實不是一個好地方。那時候如果不是石誠，我應該會被打死吧，也是從那時候，我才真正注意到了這個青梅竹馬。”他轉頭看了一眼石誠。
    “小時候在一起就知道他很老實，當時就喜歡欺負他，而他也很配合我，所以我忽略了他很多年，因為我身邊這樣的人太多了。也就是從那時開始注意到他的，才發現他其實跟所有人都不一樣，他呆卻不傻，很可愛，讓我忍不住要欺負，想保護。於是我又多關注了他，之後一發不可收拾，等我回過神，已經陷進去了。你也說了我不大度，其實我很自私，對於自己真正喜歡的東西，我是絕對不會放手的！”
    “有段時間我故意不聯係他，然而他卻沒有停止聯係我，所以我決定了，這個人絕不放手！我拉他下水了！即使是深淵，是黑洞，我也要拉著他跳下去！即使他死了，骨灰也要跟我一起的融在一起，誰也別想分開！”
    客廳又靜了下來，連廚房裏也跟著沒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