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快意恩仇劍,妖鬼鎮魂刀 第十三回:孤燈寒艙屍香冷,細雪輕舟故人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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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孤燈寒艙屍香冷,細雪輕舟故人逢
兩船相撞,激得水花四濺,覺塵不敢獨留船舷,穩住身子,快步奔向船頭,突然衣袍帶風,左邊肩頭已給人扣住了,耳邊有個嬌滴滴的聲音說道:“原來是個還俗的小和尚,倒也細皮嫩肉。”
濃鬱的香氣鑽進鼻中,覺塵轉過頭來,見頸側抵著一柄通體翠綠的玉如意,鉤頭扁如靈芝,周邊有一圈突起的尖刺,稍稍一掙,尖刺便紮進肉中,他不敢亂動,隻嘴裏叫道:“放開我!”
伸出纖纖玉指,戳了戳他的臉頰,月如嬌咯咯笑道:“小和尚,到了陰曹地府,閻王要問起罪來,你可別提我名諱,要怪,就怪你跟誰不好,偏跟著是非纏身的杜三少!”手腕微微一轉,便要取他性命。
其實覺塵又哪知她姓誰名誰?見如意揮來,隻嚇得魂飛天外,忽然腰身一緊,一道紅綾匹練也似,從後方卷住他的腰腹,跟著雙腳騰空,向後飛倒。
景物迅速倒退,他嚇得閉住眼睛,不敢亂看,待到腳踩實地,一隻軟綿綿的小手從旁伸出,在他背上推了把。借著推力站穩,睜眼瞧時,隻見身邊站著個俏生生的紅衣少女,一雙大眼水遮霧繞,望定了他:“你可藏好了,別盡給我惹麻煩。”
紅綾一收,少女如同一隻輕靈的燕雀,往前掠出:“姐姐為難一個半點武功不會的尋常人,難道不怕江湖中人笑話?”紅綾迎風抖出,疾攻對方胸腹。
月如嬌見她來勢洶洶,冷喝一聲,縱身而上。手中如意急揮,黑夜中隻見青光閃動,那紅綾竟自被割下半截,隨手一拋,將斷綾丟入河中,她沉聲道:“既然妹妹執意要來做對,那我便不客氣了!”
覺塵藏身於船艙之中,掀起一扇窗戶往外探看,見遠處甲板上隻剩一張空桌,杜迎風身在敵方船頭,與一個瞎子、一個文士相鬥正酣,顏少青卻是不知去向。
夜色漸深,天空疏疏落落飄起細雪,杜迎風長劍晃動,自莫道言左手幡幢下鑽過,直攻對方中路。
莫道言右手回護,虎撐在劍脊輕輕一撞,人已向後滑開。
杜迎風長劍回撩,忽然叮的一聲,劍尖竟被一支毛筆頂住了。
攬雲劍是何等鋒利的兵器,而筆毛細細柔柔,卻能與之相抗,不由令人吃驚,斜睨細看,原來那筆頭純以金線鑄成,每根金絲,皆隻有發絲粗細。
柳夢生提著毛筆,在旁笑道:“原來這便是聞名天下的攬雲劍,果然豐神俊秀,明珠玉潤……”口中讚頌的是劍,一雙眼睛卻直直盯著杜迎風,不曾移開。
被他看著,杜迎風隻覺如芒在背,左手一揮一撩,攬雲劍劍芒橫掃,將他筆端金絲齊齊切斷,接著一招壓露啼煙,劍尖圈轉,勁似轉軸,攻向對方要害。
落風回雪劍的每招每式,都講究一個‘快’字,捷似風旋,卻又靜如飄雪,行動之間,如風似霧,翩然輕靈。
柳夢生瞧得目不轉睛,縱聲笑道:“俗話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杜三少若要取我性命,在下自甘奉上,隻死前有一心願未了,還望三少成全。”自腰間取出一支毛筆,啪的一聲,擊在劍脊之上,跟著抖動手腕,在劍脊上題下四字草書。
皓然月色之下,杜迎風凝眸細看,原來是‘與君共枕’四字,鳳眸微微一眯,道:“要上小爺的床,先嚐嚐小爺的劍!”水上濕寒,劍上字跡兀未幹透,他手腕一振,劍身輕輕顫動,那四個草字竟自脫離劍身,落在莫道言的衣袍下擺。
他邪氣一笑,朗聲道:“莫瞎子,柳公子邀你同他共枕,還不趕緊進去船艙,整床鋪被?”
莫道言霍地甩出幡幢,怒道:“胡說八道!”
杜迎風捏了個劍訣,斜眼微睨:“也別講甚麼江湖規矩,你二人一道上罷!”
莫、夢二人都冷哼一聲,縱身圍攻。
船上重樓,約有一丈高度,重簷亭閣,有帽形帆。顏少青打開艙門,緩步踏入,隻見頂上木梁懸有一盞孤燈,隨著船身幌動,發出‘吱呀、吱呀’的輕響。
遊目四顧,又見左右兩邊並有一排座案,案前坐著幾名華服少女,胸口皆給人開了個大洞,掏走了心肺,死狀極慘。
顏少青站在正中,雙手背負道:“閣下既身負絕藝,又何必藏頭露尾,鬼鬼祟祟?”發聲吐字,不急不緩,但落到眾人耳邊,卻如山石崩塌,轟然作響。
柳夢生胸臆巨痛,背靠艙門,驚惶道:“是誰!”船上回聲陣陣,卻無人應答。
顏少青向上掃了眼,忽然身形幌動,閃到了西首位置。側過身來,見朦朧燈火下,站著一道漆黑身影,那人裹著一件黑色鬥篷,臉麵也用黑布蒙住,全身上下不露出一點皮膚。
寒艙月照,鬼氣森然,這人忽然出現,真如幽鬼一般。
顏少青觀察片刻,隻覺他呼氣吐納,都像極了一個人,但那人分明已被自己斃於掌下,又如何再出來作怪?薄唇輕啟,出言試探:“袁天師,多日不見,別來無恙。”
黑衣人靜靜打量他,半晌後發出嗬嗬呼呼的怪笑:“我知道你是誰,不過卻不知,哪一樣才是你真正的身份,嵐山閣閣主、棲雲莊莊主,還是……太後的兄長,當朝的國舅爺?”
顏少青眸色一深,淡淡說道:“你知道的太多了。”抬腳邁步,轉瞬到了那人身後,手一伸,按向對方後心。
黑衣人足不離地,身子往旁斜倒,待到掌過,又倏地站直,陰森森地說道:“我是無名小卒,原本不論是袁天師,還是嵐山閣閣主,都招惹不起,不過現在嘛……嗬嗬……”雙手倏出,欲要接掌,忽然身子一縱,飛到了遠處:“袁天罡便是死在這雙掌下,我可不能亂接。”
見他步法詭異,顏少青微微皺了眉,右手驀地一翻,鬼刀出鞘。
此刻杜迎風已斬斷柳夢生七支毛筆,莫道言從後攻上,他甩手一劍,戳中了對方右掌。
莫道言激痛之下,撤回虎撐,甩出幡幢,隻見幢底密密麻麻全是鋸齒,張將開來,猶如一張巨大的獸口。
見此物當頭罩下,杜迎風身子微側,劍尖在柳夢生筆尖一彈,借勢退了半丈,那幡幢滴溜溜往下飛來,但聽幾聲異響,甲板上已多了一個直徑一尺的洞孔,幸而幾人處在樓船二層,不然這一下,非把船底鑿穿不可。
杜迎風心下暗驚,又想顏少青進到船艙已有半炷香的光景,艙中卻依然不見動靜,固然清楚他武藝天下無雙,卻仍免不得牽腸掛肚,眸光一斂,便欲速戰速決!
左手執劍,使一式‘星河倒流’,右手舉鞘,出一招‘枯藤引樹’,左撩右掄,剛柔並濟,同時攻出。
此際風雪漸大,烏雲蔽月,河麵上除了幾盞碧紗燈,再無亮光。突然一艘木舟自濃霧中駛出,悄然貼近樓船下方,黑暗中,依稀有道人影順著船舷攀越而上,身形之快,如鬼似魅,幾步到了眾人身後,匿在一片陰影之中。
杜迎風劍鞘擊中莫道言肋下,劍尖抵住柳夢生手中毛筆,忽然腦後生風,一股勁力從後壓來。他雖處於兩人夾攻之下,卻也眼觀四路,耳聽八方,從未放鬆警惕,察覺偷襲已迫至身後,忙將劍鞘擲出,倏地一掌,拍向身後。
心知來人既能悄無聲息地靠近,必然身手超凡,當下不假思索,調轉劍尖,一劍刺出。
莫、夢二人站穩步伐,齊齊呼喝:“甚麼人!”杜迎風聽到這話,倏然明白過來:這偷襲者並非同他們是一路。
唰的一劍,指向那人麵門。
黑暗中那人凝立不動,劍尖將到未到之際,才仰麵閃躲,杜迎風圈轉劍尖,削他左肩,那人應變奇速,立即沉肩抬肘,衝他腋下三寸抓去。
這處正是落風回雪劍空門所在,杜迎風一驚之下,急撤招式,但腋下極泉穴卻已給他點中,後退時他心念電轉:這人對本門劍法如此熟悉,究竟是甚麼人?
莫、夢二人不料半途殺出一名高手,相顧之下,駭然無語,但也清楚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就在杜迎風長劍脫手之際,兩人縱身上前,一人掃他下盤,一人攻他中宮,身法如電,絕招迭出。
危急中,杜迎風右手疾點,解了左臂穴道,跟著左手回轉,拿住莫道言肩頭。
肩胛處傳來一陣奇痛,莫道言駭得大叫,柳夢生適時衝出,筆尖斜走,往前疾點。
杜迎風顧忌身後高手,不欲硬拚,手腕急縮,撿回長劍,接著在半空翻了個筋鬥,落到遠處。
莫道言連退三步,焦糊一片的肩頭上,赫然有五道清晰的指印,深陷肉裏。忽然耳邊幾聲輕響,那神秘人已飛身追去,柳夢生則慘叫一聲,倒在地下。
杜迎風悄立船尾,凝神細聽,突然腳踝被人捉住,身形一墜,往下落去。半空中他抓住一根細繩,曲膝弓背,又蕩回了二層,正要發掌製敵,驟然間聽到風中傳來一聲輕喚,令他堪堪停下了攻擊。
他一生之中,曆經無數風浪,可沒有哪次,比當下更令他心神劇震,那聲音帶著幾許滄桑,也帶著幾許惆悵,輕輕喚道:“風兒。”
杜迎風怔怔站在原地,攬雲劍哐當一聲,落在地下。
“爹……”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