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蟄龍驚眠,嘯動千山  第四回:蠻女豈得癡中意,雪香玉露情正濃(校改)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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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回:蠻女豈得癡中意,雪香玉露情正濃(校改)
    陳文勒緊韁繩,馬匹一聲嘶鳴,在崖邊駐蹄。
    一個嘍囉指著對麵的懸崖叫道:“二當家,難道就這樣放他們走?”
    眾人都叫起來:“追過去,我們要為大當家報仇!”“對,他們殺了大當家,不能就這樣放過他們!”
    “追?你們誰能躍過這道懸崖?”陳文冷笑著一揚手,身邊頓時安靜不少。他朗聲說道:“大當家的仇一定要報,卻不急在一時,我們可將這二人的樣貌畫下,分發到附近的寨子,同時在前路設下關卡,我就不信,他們能插了翅膀飛出甘州!”
    眾匪領命而去。
    陳文坐在馬背上,陰著臉盯著幾人離去的方向,心中想道:今夜,這二人確實幫了自己一個大忙,要不是他們,還沒機會鏟除曹榮那窩囊廢。
    ***
    幾人甩脫追兵,在山中尋到一處隱蔽的山洞,作為今晚的棲身之地。三人圍在篝火旁,木風緊挨薛辰坐著,那少女則背靠山壁,戒備地盯著洞口。
    回鶻地處荒蠻,因崇尚武力,男子多生得虎背熊腰,極盡彪悍之氣,不似中原男子身形修長,衣飾也俱有一番講究。少女聞著衣衫上清雅的熏香,漸漸緩下神來。
    薛辰將獵來的獐子剝皮、洗淨,架在麵前的火堆上,問道:“瓦依提汗,你怎麼會在賊窩,你的‘商隊’呢?”
    少女‘霍’地起身:“你還說,當日若不是你搶走我的百寶囊,商隊也不會在遭遇突襲時毫無還手之力!”
    木風有些聽不下去:“姑娘,我們好心救你,怎麼反要受你數落?”
    少女哼了聲:“誰要你們假好心!”
    木風望望她,又望望薛辰,唉聲歎氣道:“原來姑娘就想當壓寨夫人,反教我們壞了好事啊。”
    “你……”少女氣得講不出話來,抱著膝蓋,抽抽搭搭落地掉起眼淚。
    她發狠時像隻豹子,現下卻哭得楚楚可憐。薛辰見她不過和薛飛一般的年紀,對她的無禮一笑置之:“瓦依提汗,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落單?”
    他將烤好的獐子撕下一條腿,裹上荷葉,放在少女跟前。折騰了一宿,那少女早餓了,抹幹淚水,捧起食物就吃起來:“我不叫瓦依提汗,我的名字叫珍蓮。”
    她湛藍的眸子溜溜地盯著薛辰,問道:“你叫甚麼?”
    “我叫薛辰,是個商人,這位是我的摯友,名叫木風。”薛辰一麵回答,一麵將獐子剔皮去骨,遞給身旁的男子。
    珍蓮在心裏將這名字默念兩遍,見木風似笑非笑地瞧過來,冷哼道:“看甚至麼看?再看就挖了你眼珠子!”
    木風笑著移開目光。薛辰又道:“珍蓮姑娘,你們那支商隊少說也有幾十人,怎麼會……?”
    珍蓮放下手裏的食物,哽咽道:“昨日商隊打這附近經過,大夥又熱又渴,我見樹蔭下有個小販在賣水果,便差鐵勒……”瞪了薛辰一眼,繼續道:“就是被你鞭笞的那個漢子,去買些回來,誰知那水果之中被下了迷藥,大夥驚覺不對時,已來不及了。”
    ‘吧嗒’一聲,淚水滴在葉瓣上,珍蓮哭著道:“我醒來後,發現自己被擄到賊寨裏,現下,也不知鐵勒他們怎樣了。”
    木風皺眉道:“在茶水、食物中滲雜迷藥,是江湖中最常見的害人伎倆,你們浩浩蕩蕩這麼大一支隊伍,竟連這點常識都沒有?”
    其實事發當時,守衛統領曾勸過她,要她謹防有詐,可她仗著對迷藥、毒藥有幾分熟識,一意孤行,害得商隊中了對方圈套。說到底,這事與薛辰搶去她的百寶囊沒甚麼幹係,她責怪他,純粹是遷怒而已。
    伏在膝蓋上,珍蓮抽泣著道:“對不起,都是我任性,對不起。”
    薛辰安撫道:“那些盜匪隻為求財,不至於傷及人命,而且你們吃下的隻是迷藥,並非毒藥,這般看來,商隊的人應是無恙。”
    木風睨了他一眼:“據我所知,天門寨的賊匪一向心狠手辣,今日那事,你們也都親眼目睹了。”
    薛辰在暗地裏推了推他,木風便閉口不言,將目光投向洞外。
    薛辰心下疑惑:這人素來不爭是非,這會怎麼同個姑娘較起真來?瞧了木風一眼,繼續向珍蓮道:“現在下定論,為時過早,待天亮以後,我讓鏢隊的人助你尋找。”
    “你真的肯幫我找人?”珍蓮吸了吸鼻子,將身上的衫子攏緊,臉蛋上掛著淚痕,嘴角卻微微翹起。
    薛辰點頭道:“早些睡罷。”
    木風靠過來,薛辰順手攬住他,一手往火堆裏添柴。火光亮了些,他瞧見懷中的男子鬢角滿是冷汗,遽然一驚,忙朝他腹部望去,果然見到白袍上滲出血跡,一時又是惱怒,又是心疼,輕輕解去他的外袍,輕歎道:“怎麼不和我說?”
    “隻要不動用內力,便不礙事。”木風眯著眼,將下巴擱在男子肩膀,任他查看傷口,見少女目不轉睛看向這裏,促狹道:“小姑娘,男女有別,非禮勿視。”
    珍蓮抬高下巴,白他一眼:“我們回鶻女子,哪像你們中原女子那般扭扭捏捏,而且你個大男人,還怕給別人瞧?”
    木風挑了挑眉:“看來姑娘對中原的禮儀、規矩很是了解。”
    “從唐代初始,我們就拿香料、馬匹和你們交換貨物,同時也接受了一些中原文化,雖然你們規矩多、做事又扭扭捏捏,但是不可否認的是,你們的織造技術、冶煉技術卻要強過我們許多。”說這話時,她雙目中透出一抹英氣,晶亮逼人。
    木風耐人尋味地笑起來:“能講出這樣的話,姑娘定不是普通人。”
    珍蓮身子一震,轉瞬又裝作不以為然:“我打小跟著商隊走南闖北,自比尋常人見多識廣。”
    木風‘哦’了聲:“那不知姑娘於中原的儒家思想知道多少?禮義廉恥這四個字有沒聽過呢?”
    火光中見他一身肌膚賽雪欺霜,比女子更要細膩三分,珍蓮嫉妒之心油然而生,沒好氣地道:“聽過怎樣,沒聽過,又怎麼樣?”
    木風笑意更深:“在中原,女子的身子被其他男子瞧去,除非對方娶她過門,不然就是有辱名節。”
    珍蓮確實聽過這樣的說法,想到自己的身子曾被薛辰看去,漸漸紅了兩頰。
    木風忽然長歎一聲:“其實姑娘隻知其一,卻不知其二啊。”
    珍蓮好奇道:“甚麼意思?”
    木風道:“其實,在我們中原,男子的名節也十分重要,倘若被女子瞧見身子,也勢必要將人娶回家去。”
    珍蓮倏地張大了口,語無倫次地指著他:“你……我……我沒……”
    見她恨不得摳出眼珠子往自己扔來,木風樂不可支地笑起來,許是牽動傷口,帶起一陣嗆咳。
    “傷口裂成這樣,你還沒個正經。”薛辰側過身子,擋住珍蓮視線,道:“姑娘,這人口沒遮攔,你不必往心裏去。”
    此時才知被對方戲弄,珍蓮氣呼呼地瞪了木風一眼,暗忖:即使要嫁,也不嫁你這油嘴滑舌的小子。
    薛辰取出藥瓶為木風塗抹傷藥。木風懶洋洋眯著眼,同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疼不疼?”
    “不疼,有些癢。”
    “原本都結痂了,你也注意些。”
    “嗯哼。”
    “我說正經的。”
    “是是是,薛大莊主吩咐,小人豈敢違命?”
    抹完傷藥,薛辰替他穿好衣衫。珍蓮歪著頭,好奇道:“你們關係真好,不像普通朋友。”
    薛辰咳了聲:“姑娘,早些休息罷。”
    木風聽著有趣,抬起頭來:“哦?那姑娘瞧我們像甚麼關係?”
    珍蓮雙手托腮,猜測道:“親兄弟。”搖了搖頭,喃喃又說了幾句,角落處,便傳來她均勻的呼吸聲。
    薛辰笑歎:“她也累壞了。”抬眸時,見木風晃著手裏的小瓶,問道:“這就是從天門寨‘借’來的靈丹妙藥?”
    木風拔去木塞,遞近他鼻端,說道:“這叫‘雪香玉露丸’,對修習陽性內功的人而言,可是滋補聖品。”
    清冷的香氣飄入鼻端,光是聞著,便覺得通體舒暢,薛辰接過小瓶,正看時,耳垂忽然叫人咬了口,他嗔怒道:“幹甚麼?”
    木風笑眯眯指了指洞外。
    微紫的東方,已泛起魚肚白,不知不覺中,一夜已過。薛辰舒了口氣,輕聲道:“你再歇會罷。”
    木風湊近他耳邊道:“你不記得今個是甚麼日子?”
    薛辰反問:“甚麼日子?”
    木風笑了,在他耳邊輕吐熱氣:“六月初七,你的生辰。”
    薛辰愣了愣,重複道:“我的生辰?”
    太陽露出雲層,木風的眸中盛滿晨曦的淺金,脈脈含情:“想要甚麼禮物?”
    薛辰看著他,眸光漸漸沉醉,右手伸向他腰間,摘下一條腰帶。
    木風愕然,眯起眼道:“好啊,原來你早就知道桃溪村的傳說,還故意去接其他女子的腰帶,你耍我!”
    薛辰笑道:“你耍我那麼多次,我總要欺負回來。”伸手撫摸他的臉龐,輕歎:“原想到了這個日子,給你做些好吃的,可惜現下……”
    木風朝他探出舌尖:“天下最好吃的相思果,已經被我吃了。”
    “原來你……”薛辰啞然失笑,這人殫見洽聞,幾乎無所不知,又怎會沒有聽過桃溪村的傳說?
    晨光中,兩人相視而笑。
    他認為他不知腰帶相贈的寓意,他覺得他不懂相思果的含義,其實情根早已深種,知不知,懂不懂,又有何區別。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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