億蘿 第六十一章 女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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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雖看起來感激萬分,也不計較兒子撞上五鳴摔倒了,然眉宇間仍然有些半信半疑:“純英已經``````已經被女鬼招走魂了,什麼也聽不進去,也什麼都不會說的``````”
我抬眼看去,純英渾渾噩噩的走在前,渾然不知他年邁的老娘和我在後頭說話。我疑惑道:“這都走火入魔了罷,就沒有人阻止他見那女鬼嗎?”
她歎了一聲,道:“這事說來話長了——幾個月前,純英還是個孝順的好孩子,而後開始不知為何時常半夜卻還亮著燭火不睡,房裏也有奇怪的響動。初初我當他是為了年下的進京趕考寢食難安,並不在意,誰知他卻一日憔悴似一日。”
“直到一日,我夜間解手路過純英房間,卻聽得他房裏傳出女子的笑聲。”老婦深吸一口氣,仿佛看見了極為恐怖的事情一般,定了定神才道:“我也是駭了一跳,你說這深更半夜的,有哪戶人家的姑娘不睡覺跑來和男子私會的?這顯然不對頭!我便小心的戳破純英的窗戶紙往裏瞅,誰知我本以為不論是人是鬼,總能瞧見一絲半絲影子的,卻不想純英房裏除了純英一人外空空如也!”
我了然的點點頭:“許是您聽錯了呢?”
“不,不是的!”她顯然情緒開始激動起來:“我雖不曾看見鬼影,可純英一直含情脈脈的看著他的手邊,而他手邊就有一支筆在紙上憑空寫起字來!就像是有個看不見的人坐在他旁邊磨墨對詩!”說著就開始腳步不穩。
我連忙扶住老婦安慰了幾句,忍不住再打量了那個純英幾眼。
若撇去神誌恍惚不談,倒也算有幾分氣質,生的也幹淨,如此說來被女鬼瞧上也不足為奇——何況鬼的審美我也不清楚,但終究不會同人差太多。
“我也請過道士來做法,可,可那些符紙第二日便被純英自己撕了,非要說那不是女鬼```````”
這婦人姓劉,我一路跟著她回了她家,便見純英眼中絲毫沒有他娘的影子,恍惚著就往自己房裏去了,劉嬸見狀一聲哭嚎,伏在桌上泣不成聲。五鳴原本對我十分不滿,然這樣跟著一路聽下來心也軟化了不少,沒再瞪我,而是幫著一起好生安慰劉嬸。直到劉嬸情緒漸漸穩定下來,才回過頭對我道:“離子時還有會時間,要不你先歇著,一會兒我叫你。”
我啊了一聲,心裏開始犯嘀咕莫非這人還不死心想要我早早的歇著然後睡過頭第二天走人?
大約是我狐疑的目光太過明顯,五鳴皺眉道:“我說了會叫你就是會叫你的,你別那樣看我。”
我勉強收回目光,遲疑道:“可是我好像不大困,最近雖然虛弱,但是精神很好。”
他搖搖頭堅持道:“我說了會好好照顧你的,精神好說不定是那蠱術的反噬,還是得睡,睡不著我幫你數羊。”
我聞言一個激靈,立即想到五鳴坐在我床頭掰著手指數羊的形容,心道這劉嬸還在呢,一會兒非得笑死我不可。可誰知五鳴一再堅持,這人若是鑽牛角尖那還當真是死命的往角落裏頭鑽,拉都拉不回來,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點頭道:“行,那我在這靠一會兒。”
劉嬸見狀連忙道:“我不睡,我房裏空著的,不如你去我床上歇著,也好舒服點兒。”
我聞言老臉一紅,又想起五鳴幫我數羊的形容,連連推辭:“不不,我就在這靠著,我怕我一會倒床上睡著了就不想起來了。”
劉嬸驚訝的抬起她堆滿皺紋的臉,似乎是怕我當真起不來床救她兒子,又看我麵色不大紅潤,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顯得有點左右為難。我打手勢解圍道:“劉嬸你別急,我說著玩兒呢!我現在便在這歇一會兒,等下到了子時去看看純英。”
她聞言心裏放下了一塊石頭,連連道謝,又回房折騰了幾個靠墊出來給我,我也不計較,將就著靠著閉目養神。
時間過得很快,眨眼就到了時辰。我睡得二二糊糊被五鳴吵醒,看著麵上滿是憂愁和害怕的同樣睡不著的劉嬸,心裏歎息一聲天下爹娘都是一般疼兒女的,隻可惜有些人不明白老人家的苦心,我曾不知在哪本書上見過不孝之人死後乃是要去阿鼻地獄的第一獄受拔舌之刑的,不曉得我老是惹我爹娘生氣,會不會日後``````
“善彌?”五鳴小心的喚了一聲打斷我的思路:“時間到了,走罷。”
我應了一聲,回頭又安慰了幾句劉嬸,跟著五鳴走向後院。
天井裏有些陰森森的,井邊一棵大樹上站了一排烏鴉,無聲的看著我和五鳴走過,我覺得有些寒意,便攏了攏衣領,快步跟上去。
純英的房裏果然亮著燭火,我生怕戳個洞看進去看見一個猙獰的女鬼,做好十足十的心裏準備才往裏麵看去——
裏麵是兩個人。
一個是純英,一個是個嬌弱的女子,正麵對著純英,而純英眼裏柔情蜜意,正拿著一支眉筆替她畫眉。
說來慚愧,我雖看得見鬼,卻分辨不出人和鬼,隻得有人告訴我那人他們看不見,我才能曉得那是鬼來的。眼下這個女子溫溫順順,也看不出是不是個女鬼,便側開身子讓五鳴看,五鳴湊上前半晌,搖搖頭:“我看不見她。”
那便是鬼了。
我拉著五鳴走的遠了些,倚在樹下道:“既然純英口口聲聲說她不是鬼,那一會兒她必然是如人一般開門走出來,決然不會遁地的,咱們待她出來後逮起來問個究竟。”
五鳴聞言反問:“那你為何不現在衝進去更好些,她顧忌著純英在,反而不會落跑的罷?”
我無言以對,幹脆不理他。
確實是衝進去更好些,可是——純英在替她畫眉,我明白中原和南詔,男子隻會替自己心愛的人畫眉,可見純英對她的喜愛有多深。而那個女鬼,起碼現今看來也是情義滿滿,沒有要害他的意思,否則他從認識女鬼開始,也活不了幾個月那麼久。
念為我畫眉那時年少。我有些不忍心打斷他們的夢。
正想著,我眼前黑漆漆的景象一晃,忽然變作一個亮堂的大房間,周圍是華麗而繁複的織錦花緞鋪地,極富南詔特色。頂上是一個黃金打造的圓頂,吊著水晶做的燈,把從窗戶照進來的光折射成七彩的光華。房中的陳設亦全是高檔的皇族用品,比起我在樓蘭的房間也絲毫不遜色——未闌握著一隻細細的黛色的筆,一手小心的托著我的下巴,神色專注。
我還沒反應過來,眼前又是一花,回到了暗色的天井中。
我沒有看錯,那個人的長相就是未闌,隻是衣飾華美了許多,順帶著那張漂亮的小臉也熠熠生輝,果然是人靠衣裝馬靠鞍。但是眼神沒有變,甚至還多了一絲未闌從來不曾表露過的眷戀和癡迷。
純英房裏幾聲悶哼,床榻開始咿咿呀呀的發出聲響,我忽的反應過來,和五鳴赤紅著臉麵麵相覷——他們居然,居然``````
五鳴幹咳一聲掩飾尷尬,眼神避開我瞥向別處。
如此一來,時間變分外難熬了,直到房中純英睡下,那個女鬼打開房門走出來,我感覺自己已然快要站成豐碑。
五鳴反應比我快的多,立即警覺的推推我:“出來了,你看看在哪?”
我放眼望去,便見一個粉衣白衫的女人正關上門,預備立刻這裏,立刻一個箭步衝上攔住她:“慢著!”
她被我忽然衝出來嚇得一個打顫,驚異的望著我,但很快收起驚訝,冷冷一笑,一張臉猛然湊近我倏一下以驚人的速度開始腐爛,雪白的肌膚瞬間化作鏽色,露出了森森白骨和空洞的眼窩!
我驚訝的望著她,頓時頭皮都炸了起來。
她輕呼一聲,漸漸變回正常的模樣,冷笑一聲沒好氣道:“你居然沒反應,真不容易。”
我艱難的咽了咽口水,我那哪是沒反應,乃是嚇呆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