億蘿 第四十三章 萬裏長沙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47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我喝了口酸梅湯,舒服的扭扭老腰,舀出一勺喂到大餅嘴邊,大餅窸窸窣窣的爬過來聞一聞,胡子抖了抖,伸出舌頭舔了個歡快。我端起剩下的酸梅湯一飲而盡,由衷讚歎了一聲:“真不錯,再來一碗。”
說著挑了挑嘴角,將碗推到勞雨芳跟前,看著她一臉又服又怕的怪異表情真的不得不說那是相當的解氣。
勞雨芳接過碗,看似欲言又止,最後糾結了半晌還是道:“卿卿姑娘,你都喝了三碗了,沒關係嗎?”
我抬頭望了一回天,感慨道:“要是有冰鎮的就更好了,可惜雷州七月炎熱,無可能有冰,要不你們再綁我去燒一回讓山神爺爺結點冰?。”
老爺子聞言連連擺手,慌忙道:“使不得使不得,姑娘說笑了,老夫哪裏敢做這等大不韙之事,姑娘真是折煞老夫了。”
我也不跟他計較,和氣的點點頭道:“在下原隻是路過雷州,如今耽擱了好些日子,不日就該啟程,隻是我的護衛五鳴``````”
老爺子立刻賠笑道:“姑娘莫急,已經派人去縣衙請了,馬上到,馬上到。”
我嗯了一聲,手指在桌上劃著圈,若有所思道:“我的朋``````夫君,在山裏被蛇咬傷了```````”話還沒說完,老爺子又立即扭頭對著外頭吩咐道:“去把藥庫的蛇傷藥拿來,要最好的!”
沒得挑了,我遂滿意的微微一笑,撈起大餅起身,往外去找未闌。
未闌此刻正半躺在水榭裏納涼,雷州七月天氣悶熱,冰山一樣的酷哥兒也同樣受不住潮濕炎熱,尋在最涼快的地方閉上眼打盹。
我坐到他身邊伸手在他閉上的眼睛上晃了晃,就見他睜開了眼睛,淡淡道:“談好了?”
我挑起他一縷黑發在手指間繞著玩,漫不經心的回答:“好啦,你真該跟著我去看看老爺子那樣兒,說什麼應什麼,連腦子都不過一下。”
他的頭發很黑很柔順,平時隻在腦後用發帶鬆鬆垮垮的束著,然他氣質很淡然,發質也好,故倒也看不出這人究竟是個種田的還是個風流公子爺。我把玩著他的頭發,忽的想到一個事,又搖醒他問道:“你跟我說說嵇欖的事情罷。”
未闌聞言微微眯開一條縫,反問道:“你覺得今天勞雨芳怎麼樣?”
我努力仔細回想了一下,不確定道:“說話倒是中聽了些,不過似乎脂粉抹的有些多,鼻梁也塌塌的``````戴了一排耳環,頭上也戴了一道黑底金絲的寬邊發箍,那簪子紅的,綠的,金釵,銀釵,銅釵,鐵釵,九連環,再放倆棗就是一切糕``````總之修飾過甚,人也沒以前好看了。”
說完便頓悟道:“她和山魈的契約解除了,所以會漸漸變回從前的模樣嗎?”
未闌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道:“嵇欖用血肉換來的最好結果。”
我想起勞雨芳那張臉蛋便沒好氣,嘟囔道:“嵇欖那是死的不值!要我看勞雨芳從前即便長得普普通通,也是個有人真心實意疼的,如今不過是要她變回從前的模樣罷了,之前有契約的時候也不見得是脫胎換骨般的好看。兜了一圈回到原地,還白白折煞了那麼多人命,我還說不得她了。”
未闌抬頭掃了我一眼,緘默了一陣,輕聲道:“天理循環,雷州百姓自己的事,外人即便知道真相,橫加拆穿也不見得是件好事。”
這我自然是明白的,我性子雖然頑劣,但也是個息事寧人曉得事理的人,勞家在雷州幾乎是支柱一般的存在,一旦拆穿,百姓信仰倒塌也不見得有多少好處。何況老爺子盡管對我不好,到底還是教過私塾替雷州做過好事的人,這樣好好的將日子過下去未嚐不是件好事。
隻可惜了嵇欖。
嵇欖獨自一人死在十萬大山中,用自身血肉平複了山魈凶性,留書一封自稱遠遊,真相無人知曉。
沒有了嵇欖,勞雨芳的戲算是白做了。五鳴讓我用神跡洗刷了冤枉,雷州人也不是傻的,勞雨芳那點勞什子怎麼著也夠人家嚼上幾年舌根子,還想嫁人?先看看有沒有人要罷。
亦算是大仇已報。
然我也看得出她對嵇欖不過爾爾,許是有感情在裏頭,但嫁給嵇欖充其量也不過是因了嵇欖疼她,家境又富裕,外加好騙罷了。但即便隻有這幾處,亦是極其誘人的了,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嵇欖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情深不壽。”
我正想著,思路忽然被未闌清冷的聲音打斷,他道:“一往情深最是心累,也許已經到了撐不下去的地步,死才是最好的解脫。”
我一愣,脫口而出:“什麼意思?”
“字麵意思。”他說完又閉上眼,不再理會我。
情深不壽的意思是,過於沉迷和執著的感情不會持續長久,便是說嵇欖已經不愛勞雨芳了?
這都十多年了,都該愛成習慣了,突然不愛了,怎麼可能?
我想了一會兒,覺得有點頭疼,便幹脆不去想它,伏到石桌上手指伸過去捏未闌的肚子。
石桌冰冰涼涼的感覺絲絲入沁,他的腹部平平,但又很結實卻沒有多餘的肉,手指捏不起來。我玩了半晌自覺無趣,趴在石桌上打了個哈欠,懨懨欲睡。
七月乃巴蜀一帶的雨季,今年雨量充沛,故下遊的怒江,金沙江和瀾滄江的洪量極大,連帶著周圍的沼澤地也被淹成湖泊,拓跋弧一直嚷嚷著路難行,要先去萬裏長沙歇幾日,帶沼澤水幹了再走。
萬裏長沙也稱萬裏石塘,乃雷州往南靠近南海的一溜小島,風情宜人民風淳樸,我在沙漠綠洲長這麼大亦不曾見過海,何況從萬裏長沙一路向上便是南詔,也不差這一日兩日,故立刻兩眼放光的一拍即合。
萬裏長沙島上居民大多為黎族,黎族男子一般穿對襟無領的上衣和長褲,纏頭巾插雉翎。女子穿黑色圓領貫頭衣,下穿緊身短筒裙。有些身下著色彩豔麗的花筒裙,是為未出閣女子,裙子的合口褶設在前麵,配以銀飾物,如頭插銀釵,頸戴銀鏈、銀項圈,胸掛珠鈴,手戴銀圈。
然真的待我我上島仔細一觀摩,立刻明白過來拓跋弧為甚麼非要來萬裏長沙歇著。
這白花花的大腿,這筒裙短的。
我拚命咽下口中的血,心裏賞了拓跋弧千千萬萬個鍋貼。
真是多看一眼都自覺罪孽。
色字頭上一把刀啊!
我從沒見過海,天空上也是皎潔無比的蔚藍色,隻有幾片薄紗似的輕雲。海水是晶瑩透亮的天藍色,可以透過海水看見極深處的海底白色的細沙。向遠處望去隻見藍茫茫的一片,海水和天空合為一體,煞是壯觀。
我興奮的差點飛起來,拽著五鳴就要去坐船入海,五鳴給我拽的沒辦法,隻得無奈的跟著我跳上一方帆船,船上的船家是個大約天命年紀的大爺,一身皮膚給海風吹得亮堂黝黑,散發著淡淡的海味。他笑眯眯的看著我們一個個跳上船,揚聲吆喝一聲撐船出海。
偶爾微風,吹起了一漾一漾的千萬個粼粼的小波紋,便更使夏日之太陽光之下的海岸溫秀宜人,拓跋弧幹脆躺在船上,一隻手伸進冰涼涼的海水裏,眯上眼愜意道:“但願大海變成酒,閑時躺在沙灘上,一個浪頭喝一口。”
我翻了個身起來趴在船舷上望著無窮無盡的一片藍色,流著口水讚同道:“我也想喝酒。”
話一說完卻立刻被五鳴一個腦瓜崩,他好笑道:“你還想喝酒?仔細和從前一樣發酒瘋,這裏可沒人給你欺負。”
陳年糗事給他捅了個穿,我剛想一記手指捅過去,又顧忌著他的傷勢將將愈合,便硬生生將伸在半空中的手指收回來,不服道:“已經好多年了,我酒量自然是在變好的!”
“就是不曉得酒品有沒有變好。”
我氣急,連聲道:“胡說,樓蘭的酒那可都是上好的陳釀,這一路下來見過的酒,一比都是白水,哪裏就能喝醉了?”
正鬧著,那站在船頭的大爺看著我們笑道:“幾位要不要嚐嚐這裏的椰子酒?別處可喝不到,喝過的沒有一個不愛的。”
我一下來了興致,一骨碌坐起來,兩眼冒著精光問道:“甚麼是椰子酒?”
他爽朗的哈哈一笑,道:“一會兒回去,個個客棧裏都有,想喝多少喝多少。”
他這樣一說,幾個人都被他引的饞蟲冒了上來,看了半日藍天碧海眼神也乏了,便立刻劃船返航。
萬裏長沙四麵環海,大約是大海和天氣所致,人一到這裏便分外愜意,一愜意便想喝酒吹風嘮嘮嗑。我們幾人晚膳後一人拎了一壇子大爺說的椰子酒,紛紛橫七豎八的躺倒在海灘邊的石塊上,連未闌都拎了一壇酒過來默默坐在一邊。
我往嘴裏灌了一口,頓覺香氣四溢,有著一股從未喝過的奶香充斥在鼻口間,入喉卻又辛辣甘爽,大爺果真誠不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