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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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事情的開端,隻是偶然間的眼神交彙。
那時艾爾正在人類最後的庇護所——M軍事科研基地的救濟所內尋找發放救濟品的軍官。在不經意間,略過無數衣衫襤褸的逃難者和刺得人眼睛發疼的天花板強燈,他和那個雙腿屈起並攏,靠坐在肮髒牆壁上的少年眼神相遇。那隻是個毫不起眼的少年,不論長相還是衣著,都和身邊避難的難民無所差別,都是一樣的灰頭土臉,衣不蔽體。唯一能讓人覺得有些印象的就是他東方人的,墨黑而神秘莫測的雙眼。
然而艾爾並沒有對少年多做關心。目前最緊急的事情就是找到救濟所的管理者,或者任何一個稍微有點身份的軍官。外麵的情況已經越來越糟,必須要采取特別措施。
所謂的外麵就是除了M基地以外的所有地方。那裏現在已經被吃人的喪屍占領,再無活人。
喪屍危機爆發得太突然,而且感染範圍極廣。當被感染地方的政府有所行動時已經無法逆轉大勢——據說是某種病毒變異引起的喪失病變在感染當地之後,以無法阻擋之勢波及全球大部分地區,使得整個世界都陷入喪屍危機中。
各國政府也曾派軍隊去圍剿,但是收效甚微,除了毀掉被感染的城市外,目前還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阻止病變蔓延。所以歐洲及一些亞洲國家建造了M軍事科研基地,準備一邊派兵清掃附近喪失,一邊研究應對病變的藥物。雖然號稱是人類最後的庇護所,但M基地並不是唯一的逃難地,非洲美洲也建有基地,隻是M基地是軍事實力最強,容納人數最多,最有希望研製出藥物的地方——然而隨著時間越拖越久,外麵的空城越來越多,活人也變得越來越少。
人們的希望漸漸變得渺茫。
在短短大半年時間,整個世界不單單陷入喪屍危機,還淪入食物短缺,飲用水缺乏的困境。每天都有人因為水和食物而爭鬥,每天都會有人因為饑渴而死去,活著的人們不單單要受到喪屍可能來襲這樣的精神威脅,也要防止身邊同伴因為一杯水,或者一袋餅幹而與自己揮刀相向的慘劇。即便是逃到基地內,也會因為軍隊專製性的保護而覺得壓抑。
此時此刻,不論是在外麵還是基地內部,人心都如浮萍一樣,不僅找不到依靠,還隱隱變動。甚至基地內部還出現過小規模的抗議和示威。在看過種種類似事情後,艾爾深知自己的使命。他必須將消息傳到上司那裏。
救濟所此時仍擁擠不堪。實際上隨著逃難者越聚越多,救濟所的可移動空間也越來越少。天花板上每隔一定距離就有的白色吸頂燈明晃晃地垂射救濟所地麵,將逃難者沾著塵土的驚恐麵容照得一覽無餘,白色的牆壁更是增添幾許壓抑氣氛,讓長久呆在這裏,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重見天日的逃難者心理生出一些暴躁。
艾爾就站在逃難者中間,強烈的燈光使得他微眯雙眼,不過這並不能安撫他內心的焦急,他迅速略過一排排人搜尋著軍官的身影。終於,在基地裏側,連通救濟所和外部軍事重地的通道門口旁邊,一個身穿灰黑色軍服,肩章上有一杠一星的少校出現在艾爾的視線裏。
艾爾穿過擁擠的人群,走到少校麵前,右手上揚,指眉行禮,“編號7385號士兵報告少校:外部緩衝帶遭到喪屍襲擊,損失慘重,急求增員!”他特意控製了自己的音量,使這些話即不至於被身後的逃難者聽到,擾亂民心,又能讓在身前的少校挺清楚每一個字。
少校聽到後猛然變色。他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一旦外部緩衝帶徹底失守,那麼基地的安全程度會立即下滑,不僅麵臨喪屍來襲的危險,難民也極易因恐慌發生動亂,到時候便會落得內憂外患——他立即打開指紋識別門,連客套話都對艾爾說就衝向基地內部。
至此,艾爾的責任已經完成了。但他的心情卻絲毫未變輕鬆。他轉過身子,目光緩緩從救濟所左側移到右側。
救濟所此時擠滿了人。小孩,老人,男人,女人。上個月還會有兩三個幸存者進入到基地裏,可最近卻再沒有新人加入,由此可以推斷外麵也許已經沒有活人了。而當饑餓的喪屍群因為缺乏食物而移到這裏時,基地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在失守後都會成為喪屍的食物。
這件事情越想越讓人覺得惡心和難以接受!
要坐以待斃嗎?難道真的要在這裏等死?艾爾的手漸漸移向別在腰間的手槍。裏麵其實沒有幾發子彈,大部分子彈都已經被送到前線打喪屍去了。
然而身為一個男人,一個軍人,真的要坐以待斃?
就在艾爾焦躁之時,救濟所的廣播器裏突然傳出一陣雜音。
因為救濟所四麵都安裝了擴音器,所以當聲音驟然響起時那尖銳的噪音幾乎要刺破所有人的耳膜。人們不由得停下所有動作,看向廣播器的方向。
“為了加強基地防禦,總部決定寬限人民入伍條件,凡年滿15周歲的男子,業已成年的女子皆可以報名,請各位積極參與,守護我們共同的家園,人類最後的庇護所!”
慷慨的男音透過擴音器在救濟所裏回蕩不休,餘音像一把火樣似得點燃整個救濟所。人們頓時沸騰起來,喧囂聲不絕於耳。
艾爾被噪音吵得心煩——此時總部突然發出這個消息,也太過異常了。如今形勢嚴峻,已經沒有時間訓練軍隊,就算能訓練幾日,讓一些隻是被人保護的難民上戰場也太過……胡鬧。
而然總部也是沒有辦法。前線傷亡不止,後援人數卻不能立即增加,除了讓幸存者上戰場之外別無他法。而這,也是尚且活著,能夠戰鬥的人類所應盡的責任。
在這段廣播播放不久後就有軍官來進行軍事動員演說。看著慷慨陳詞的對方,艾爾既希望這場演說成功,也希望它失敗,然而平心而論,這場演說極為成功。大義凜然又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演說激起了所有人求生的心理,尚處於瘋狂狀態的人們擠到登記台爭相報名。
艾爾沉思少許,也走到隊伍裏排隊。
登記台就設在外部軍事重地的通道門口,由手持槍支的士兵保持紀律,所以並沒有發生插隊或者爭吵的事情,登記官也由持手槍的士兵擔任。整個場麵異常安靜有序。
當終於輪到艾爾時,登記官列行公事的笑容突然僵住,他用眼神示意艾爾看向自己畫有一個粗杠的肩章,語氣平靜:“老兄,你已經是士兵了。”
“是的。所以我來履行軍人的責任。”艾爾回答。
登記官的表情突然出現細小的崩裂,隨後低頭若無其事地在登記表上蓋章,然後喊“下一個人”。隻有艾爾知道當他接過登記表時,對方用僅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語,“祝你好運!”
這句話更間接證明了艾爾的猜測。隻是他並不後悔。這是他自由選擇的結果,也是他希望的結束方式。
為了信念而做出犧牲,不能稱之為代價。
艾爾靜靜走到自己的位置,等待發落,然而這時他感受到一束射向自己的目光。
那是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目光,像蛇一樣滑膩地遊曳在周身,又仿佛如水蛭向皮膚裏麵擠進去。
這道詭異的目光激起艾爾所有的危機感,他轉過頭,幾乎怒視這目光的主人。
竟然是那個東方少年?艾爾一怔,思索少許後就認出對方。當他的目光從對方漆黑的雙眼移到對方手裏時,他再一次愣住。
東方人的年齡對於他來講永遠是個謎。隻是這個身子弱小,看起來還像個男孩的東方人也來參軍?他到底明不明白戰場意味著什麼?
那並不是之前那場嘴上說說的演講就能概括的,也不是什麼想象中的偉大戰場,那是血和肉的地方。
是由肮髒熾熱的血和碎裂成塊的肉組成的地方。
艾爾不由得有些憐憫這個男孩,隻是當他剛想走過去說些什麼時,那個男孩已經消失不見了。
血肉之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