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六章 幾曾姻緣對君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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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煙雨如夢,翠竹長。
路途崎嶇,翠柳巷。
隨著一陣軲轆碾碎塵土的聲音劃過,一輛不怎麼豪華的馬車踏入了京城這片土地,駕車的少年眉飛色舞,像極了得了糖果的小孩。
而馬車裏的人,一雙靈動的雙眸,眼尾細長卻稍微上翹,左眼下方有一顆如血的淚痣,點綴在如雪般的冠玉臉上,像極了粉妝玉砌的蒼雪中獨立的一支紅梅。
他身著單薄,衣衫破舊,卻是極其幹淨,甚至衣服的褶皺都被他撫平的完完整整。
足以看出來這是一個很講究的人,一頭墨發隨意地束在腦後,兩邊的碎發散落在胸前,而他卻在拿著一本書正看得起勁。
旁邊的女子已經呼呼大睡,口水似乎都要流出來了,少年側頭看了一眼,放下書本,將她的姿勢挪好,女子頭一偏卻是枕在了少年的肩上。
少年稍微一皺眉,就一皺眉的風華也是人間難得的好看,一雙細長的手雖然粗糙卻是骨節分明,看到這樣的手自然會讓人聯想到那無窮無盡的活計,每個季節都要上山采藥,甚至穀裏沒有的話還要跑幾十裏甚至幾百裏路再去求藥,不然藥物會供不應求。
將女子挪好,少年才又開始拿起手上的書本,垂眼低眉。
可是特卻說了一句話:“你家主子果真那樣說?”
曹嶽自然知道是在問他,立馬笑的很是燦爛:“主子說了,你不來就讓我製造機會綁你來。”
少年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是覺得自己活得太舒坦了。”
“也不是,皇上身體抱恙,太子殿下還是很擔心的,所以才請先生去皇宮的,畢竟皇上是這大盛的皇帝,他要安然無恙。”
少年點點頭,倒是一直沒有抬頭:“說的倒是很對。”
不多一會兒就到了宮門口,曹嶽讓兩人下了馬,百裏謙搖醒百裏嘉琳,百裏嘉琳睜開眼睛後伸了個懶腰,吞了吞口水,咕噥了一句:“終於到了!”
幾天幾夜不眠不休的趕路,差點累死她,終於到了傳說中的皇宮了。
早在快到京城的時候曹嶽就給宇文昭飛鴿傳書說快到了,於是百裏謙剛下馬車就看到了遠處站的某人,
隻見那人不像以往的神情,在紅漆潑就的宮門口站著,身著一身上好綾羅綢緞衣物,灰色與深灰色相互輝映的色調,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成熟不少。
宇文昭的灰色與身後紅漆潑就的宮門成了明顯的對比,看到這個宮門,會讓人覺得有幾分壓迫感,可是看到宇文昭的灰色,會讓人覺得眼前有點舒適,果然是不一樣的格調,看了一眼宇文昭,又看了一眼自己,百裏謙居然會覺得有點自卑。
不是配不上什麼,而是宇文昭本身給人的感覺就讓他覺得自己以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可是宇文昭就站在那裏看著自己,似乎是看傻了,
第一次見他,他在觀音穀的半山腰上,吹著一首曲子將自己引到了那裏,然後贈與一支曲笛。
再見他,他一身洗的發白的青衫,拿著自己的看家寶貝,獨立於宮門前,不知道為什麼,宇文昭總覺得每次見他自己都會被感動,不知道在感動什麼。
看著他慢慢走過來宇文昭才反應過來,急忙迎上去,就一眼,從此滄海桑田人世輪回再也無法磨滅的印象讓宇文昭在以後的歲月裏都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
“小謙啊小謙,你可知我等你等得望眼欲穿了都。”宇文昭接過百裏謙手裏的東西,跟百裏謙並肩走著,百裏謙隻是扯唇淺笑,時不時地回頭看看百裏嘉琳,隻見百裏嘉琳看一眼宇文昭瞪一眼。
不知怎麼的,就女人的直覺,他覺得宇文昭是個危險的生物。
“太子殿下還記得在下真是在下莫大的欣慰。”百裏謙的話語很官方,可是宇文昭卻是欣喜,隻要百裏謙肯跟自己說話,說什麼都沒關係。
“你還跟我客氣,咱們不是朋友了麼,喊我宇文昭就可以了。”
“不敢。”
“罷了,你想怎麼喊就怎麼喊,這次來皇宮可能要過段時間你才能離開,畢竟父皇身體每況愈下,我很擔心。”
“太子殿下是個孝子,草民自當盡力。”
“小謙你老是這樣跟我說話我就覺得你根本沒把我當朋友看嘛,嗯?”宇文昭拍了拍百裏謙的肩膀,百裏嘉琳不樂意了,因為宇文昭的手搭在百裏謙的肩膀上不放下來了,平時她這個做姐姐的連他的身子都碰不得,宇文昭這個外人居然就這樣肆無忌憚地碰他!不能忍!
百裏嘉琳走上去一把打掉宇文昭的手,眼睛看向別處:“喲,皇宮居然也有蚊子呢!都爬在小謙身上了!”末了還向著空無一物的空中拍阿拍的,曹嶽忍住想笑的衝動看向自己家主子,隻見宇文昭的嘴角在抽搐。
幾個人來到宮內,高大的宮牆立馬給人一種壓迫感,百裏謙突然覺得有點慌亂,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宇文昭感覺到了,硬是死皮賴臉地將百裏謙接到自己的東宮去了,安頓好百裏謙和百裏嘉琳的住宿之後就帶著百裏謙去了太醫院,太醫院的太醫檢查過百裏謙以後,帶著百裏謙去了皇帝的寢宮,宇文昭陪同。
看到宇文晟的時候,百裏謙的眼神一凜,這個人給他的感覺太過震驚,跟宇文昭完全不一樣的氣場,即使他昏迷著他也能感覺到那種王者的氣息,氣氛有點壓抑,可是他百裏謙什麼沒有見過,即使是皇帝,在他眼裏也是同等對待。
把脈,針灸,一氣嗬成。
宇文晟在針灸的時候醒過來了,眼睛就那樣一睜,隻看到了一個模糊的輪廓,就一把抓住了百裏謙的手笑的異常寵溺:“勳兒你怎麼來了?讓朕再睡會兒。”手指還在企圖與百裏謙十指相扣,宇文昭上前將百裏謙的手拿開將自己的手塞進宇文晟的手裏緊緊握住輕輕道:“父皇,兒臣請來了神醫來給你看病來了!”
隔著一層明黃色的簾幕,百裏謙退到了一邊,太醫們都紛紛圍上去,看著這個還不到弱冠的孩子。
百裏謙就任由他們看,而他的眼睛卻是始終盯在宇文昭和宇文晟相握的手上。
宇文晟輕輕地睜開眼睛,隻見幾位禦醫,為首的張城子禦醫是太醫院的首席禦醫,可是他卻也拿宇文晟的病沒轍。
感覺自己的手被人窩在手裏,宇文晟抬眸與宇文昭的眸子相對,宇文昭一笑,顯然還是個孩子,連笑容都是如此青澀。
“昭兒怎麼在這裏?”宇文晟強撐著起身,餘生想要上前卻被宇文昭阻止了,宇文昭將宇文晟扶起來笑的異常開心:“神醫到了,兒臣帶他過來給您看看。”宇文昭側身,放開宇文晟,將百裏謙引到宇文晟麵前,宇文晟不覺一瞬間便癡了。
一時間,所有的思緒似乎回到了三十年前,年少的君王在禦花園召見群臣,而自己是跟著父親去赴宴的,哪知就隻一眼,那人給自己的牽掛竟是一輩子,為了靠近他,他沒日沒夜地努力,強大自己,為的是終得有一天站在他的身邊與他比肩。
一眼,便可低得滄海桑田,人世輪回,風波如水,那人的一笑一顰均在那時成了傾心的毒藥,從此讓他宇文晟不知白天不知黑夜,多少個日日夜夜,多少個嚴寒酷暑,終得與他相守卻還是在自己逼宮成功。
人世間竟真有如此相像的人!唯一不同的是那左眼角下猶如紅玉的淚痣。
看著宇文晟一臉癡態,百裏謙下跪行禮:“草民百裏謙參見陛下!”
“快免禮。”宇文晟這才反映過來想要下床扶起他,卻被宇文昭早一步扶起了,宇文昭的神情和動作無不在昭示著一個事實:他很喜歡這個人。
宇文晟不免皺眉,可是問出的話卻是:“百裏先生果然英雄出少年,依你看,朕這病還有得治麼?”
百裏謙不卑不亢,即使第一次見這麼奢華的皇宮,即使第一次見這麼威嚴的宇文晟,他還是淡定從容,要是別人早被宇文晟嚇得頭也不敢抬。可是他卻在和宇文晟對視:“皇上洪福齊天,自是龍體安康,皇上最近就是太累了,適當休息,草民給您開幾服藥此病便能治。”
宇文晟終於眉開眼笑,回頭看著張城子搖頭道:“該是時候給能人讓路了,張大人。”
張城子沒有說話,隻是一頷首。
“皇上過譽。”
百裏謙何人也,早在七年前就聽說過這個人,卻不知道到現在這個人們口中的神醫還是孩子。
告別宇文晟,宇文昭就欣喜莫名地跟著百裏謙去了太醫院,百裏謙走到哪裏他跟到哪裏,百裏謙要開藥方他就跟著給他研墨,太醫院的禦醫都看著太子殿下的舉動,真是奇了,從來不踏進太醫院的太子殿下居然給一個民間來的大夫研墨,這讓別人怎麼看他?
再看宇文昭的表情,那甘之如飴的神情,眼眸都彎成一彎新月,眸子一直盯著百裏謙的手,百裏謙旁若無人地開著處方,宇文昭就默默地站在一旁也不打擾,隻是那神情,卻是萬分的寵溺。
好一對俊朗如仙的少年。
“張禦醫,太子殿下怎麼回事?那個是他的朋友麼?”
“不可說,不可說。”張城子手拈胡須轉身離開了。
若說什麼是孽緣,大多不過如此。
幾縷青絲染生墨,幾曾姻緣對君歌。
從一開始,宇文昭的情,便入了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