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員的消息終究放出來了。
    時間：周一，地點：公示欄，人物：還是那一群烏壓壓的腦袋。LED顯示屏上的紅字觸目驚心，之前大家擠破頭都想把名字掛上去，現在看來隻是洪水猛獸，唯恐避之不及。
    辦公室的氛圍變了，平時開玩笑的，半開玩笑的都成了不開玩笑的。
    齊修從茶水間回來，開門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外麵的大廳——很多熟悉的位置都空了，剩下的人埋著頭，放眼望去隻有一點點黑色在電腦堆中若隱若現。鍵盤聲震天響，文件翻閱的聲音像蛇在吐信子。齊修歎了口氣，推門進去。
    齊修站在試衣鏡前，前後看了了又看。
    “先生，您身材真好，這套衣服很適合您。”一旁的店員極力推銷著服裝，齊修又在鏡子前整理了一下衣服。
    沒有想到公司在這種情況下居然有人願意幫一把。今天的晚宴很重要，連摳門老板都願意自費為齊修置辦一身行頭。兩個人衣著光鮮，踏進了約定好的包廂。
    “許總，好久不見。”門口的人一出現，摳門老板立馬迎了上去，齊修起身緊隨其後。
    “老王，你太客氣了。我們倆還這麼生分，叫許總太客氣了，應該是我叫你王總啊。最近在哪裏發財？”
    兩個半生不熟的老男人惺惺相惜，一見麵就像牛郎織女一樣，熱切地交流近況。
    “小齊，過來。”
    齊修應聲上前。
    “許總，給您介紹一下，這是我們社的齊修，就是浮生的編輯。”
    許總的眉眼堆到一起，伸手握住齊修的手，“後生可畏啊，後生可畏。”齊修想不動聲色的從麵前人的掌控中抽出手，但是被王老板的眼神截住動作。
    菜很快上來，琳琅滿目，滿滿一桌子，齊修估計了一下，大概是他三個月的工資。
    “今天我要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我們出版社決定於大通集團合作，推出……”王摳門西裝筆挺，被員工大會的燈光一照，連他的頭發都顯得一絲不苟，莊嚴肅穆。“這項工作就交給薛誌鵬來負責，人手不夠就找齊主任。”
    薛誌鵬和齊修對視一眼，微微點下頭。王總看到兩個人的反應，滿意的笑了，“接下來，讓我們歡迎許總來給大家講兩句話……”
    在一浪高過一浪的熱烈掌聲裏，許總意氣風發地走上發言台。
    新的任務布置下來，企劃部，人事部，財務部……每個人都忙得團團轉，更不用提事件中心的特別工作小組。
    “策劃案不行，拿回去重新想。還有，方案B、C呢，要我們等多久，越來越沒效率了！”又一份文件被甩在桌子上。從工作小組成立後，大家對薛誌鵬時不時出現的暴怒已經習以為常。這段日子真心昏天黑地，齊修這一個多星期的睡眠時間加起來估計不超過10小時。困倦，憤怒，人心惶惶，每個人的神經上都有人在彈棉花，垃圾箱裏的速溶咖啡袋加起來有公司大樓高。
    “糟了，老板，你看新聞！”不知道是誰先喊了一嗓子。
    一隻隻國寶抬起他們憔悴的雙眼。
    “國家XXXX活動獲得新進展，日前A市市長因貪汙受賄被雙規。據知情人士透露，同時被帶走的還有著名企業家大通集團法人代表許振強……”
    王偉頹然上前關掉了電視，燈光太亮，他的臉上白的更白，黑的更黑。他的嘴角帶著笑，滿臉的無奈，像縮水的海鮮滿臉都是褶子。
    沒有人說話，像是會永遠沉默下去。
    “大家先散了吧，工作繼續。”王偉的聲音幹澀的可怕。不怕這筆生意做不成，就怕遇到洗錢，本都要貼進去。
    每個人心裏一杆秤，稱得出自己幾斤幾兩，也稱得出公司幾斤幾兩。每個人心裏還有一本小本子，密密麻麻寫著自己的算計，謀算著自己的未來。
    最近收到的辭呈越來越多。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大樹快倒了，猢猻、同林鳥還有牛鬼蛇神、魑魅魍魎都另謀出路去了。
    齊修瞥了一眼頹唐的男人，又把目光放在電腦上打開的文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