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乘風長這麼大就沒這麼丟過人。最好的朋友在身邊，最愛的人在眼前，得到的卻不是肖想過的。他呆坐在地上，努力想擠出笑，卻隻有一張比哭更醜的臉。沒有人伸手拉他一把，周圍人都用看瘋子的眼神望著他。陸乘風知道，這裏他再也呆不下去了。
    陸乘風從地上起身，故作瀟灑地一抹唇，整理著裝，朝竊竊私語的下屬們揮揮手，“今天累了吧，時間不早了，大家回去吧。記得明天上班不要遲到。”後來的事情，陸乘風記不清了。他隻記得自己一坐到車裏就哭了，整個人趴在方向盤上，像路邊死狗一樣，一動不動。然後耳邊就一直有男人女人或高或低的謾罵還有汽車長長的喇叭聲，一束束長長的燈光掃到他眼睛上，又迅速地掃過去，讓他睡不著。“CAO！”陸乘風卯足力氣把腳下的踏板狠狠一送——就讓我安靜會兒。
    陸乘風再也沒有出現在公司，莫遷帶來了他的辭呈，並且收走了所有的東西。
    “莫遷……”齊修叫住莫遷，表情太複雜。莫遷手裏的都是那個人的東西，而那個人從那天以後再也沒見過。不知道自己應該問什麼，問什麼都不合適。
    “沒事。”莫遷搖頭。
    齊修噤聲。
    所有生活過的痕跡消失在走廊盡頭，齊修又送走一個夢。
    他的生活並沒有因為陸乘風突如其來的表白發生太多變化。升職是木已成舟的事，上司們更願意把升職宴上的事情當做友情的體現——既然兩個當事人沒有再提，也沒那沒多人不識趣。隻是沒有誰料到陸乘風會走。
    “小陸啊，還是太衝動。”
    “唉，年輕人嘛。那天要是我勸勸也好啊。”
    “不說了，不說了。”
    “……”
    沒有人在齊修麵前說三道四，但他走在路上，總覺得有人在身後竊竊私語。陸乘風說的不錯，他從來都不自信，而且，他也沒有真正成熟過。他被保護得太好，以前有父母、莫遷，後來有薛陽。盡管在薛陽身上，他栽了狠狠一跟頭，但是那隻是在愛情上。被騙了，不甘心，然後呢？愛情被生活磨散了，最後柴米油鹽剩下一個“俗”字。他們終會有一天像這城市裏某個屋簷下的夫妻一樣，為雞毛蒜皮的事情爭執不下，相見兩厭，甚至大打出手。盡管不願意承認，他的心氣也被十年如一日的生活磨散了。失去依附的菟絲子，會死。
    莫遷從來都是敏銳的，他問，你真的考慮好了嗎？
    真的考慮好了嗎？
    最後也隻有一部分學會成熟。
    齊修親手把自己的殼交出去，所以現在他連陸乘風都沒有了。外麵的風雨都是夾著鹽的，每一下都會痛不欲生。他不知道最後自己會一身傷疤活下來，還是會溶解在漫天風雨中，反正最後自己也不敢認自己。
    會遺憾，但不會後悔。
    薛陽是瘋子，陸乘風也是瘋子，承擔的太多的最後都會成瘋子。他自己也是瘋子。
    他們都羨慕莫遷，但是誰也成不了莫遷。
    “齊主任”秘書敲門進來。
    “什麼事？”齊修放下筆，抬起頭。
    “C市擴招計劃……”
    “我知道了。”
    “不是的，您負責接待C市來賓，詳細說明在這份文件裏……”
    齊修的眼睛一下子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