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主任好。”
    “齊主任好。”
    “……”
    男男女女從身邊走過，紛紛向齊修打招呼。齊修也一一點頭示意，或是微笑著回應：“早上好。”
    從C城回來已經有好幾個月，齊修也擺脫了實習期，正式成為這條路上朝九晚五中的一員。轉正的那天晚上，齊修把同事們領到附近的餐館大吃了一頓，完事後一群人又浩浩蕩蕩地開往KTV。那場麵，真叫一個鬼哭狼嚎。一群大男人握著話筒，把平常的斯文外皮都扯得一幹二淨，開口就是天崩地裂：啊，花房姑娘！特別是張越，看著那麼靦腆的人，私下裏卻瘋得很，全場麥霸就屬他了。不管會唱的不會唱的都要嚎上兩句，話筒一入他手，想拿回來可得費心思。男人們狂歡，女人們矜持，不唱歌也少不了八卦。絢麗閃爍的燈光下，冷凍的啤酒泛著白沫，或明或暗的光線掃過人們的臉，分割出一堆一堆的色塊，看不清表情，看得清感情。觥籌交錯，魔音亂耳，一場後現代的放縱。
    黑暗是個好東西，能包容所有化不開的情緒。
    打那之後，齊修是真的融進去了。同事們對齊修不光是親切，也多了親密，時不時會出現朋友間才有的動作。對於小打小鬧，齊修認可度還是很高的，倒是陸乘風看見有人動不動跟齊修來一個親密接觸，心裏陣陣泛酸。
    陸乘風跟齊修表白是在齊修的升職晚宴上。
    齊修負責的作者之前表現得並不好，但是他的第二本小說卻獲得廣泛認可，拿媒體的話來說“這是近幾年來第一部在青春文學領域達到嚴肅文學水準的作品”。借了作者如日中天的東風，齊修這個名字也在業內慢慢有了熱度，現在齊修出現在公司晚宴上，總會引來一陣竊竊私語，“哦，他就是那個齊修啊！”手下那個作者人氣一路飆升，越來越多的人關注到這家坐落在偏遠A市的小公司，不，現在應該算一家規模較大的知名出版社了。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之前公司力捧的許多作者也登上了新銳作家榜。現在上司每回看見齊修都跟撿了寶似的，眼睛直冒綠光，看得齊修後背陣陣陰風，頭皮發麻。再後來，上司力排眾議，給齊修升職。
    “其實我資曆不夠，老大這麼做會傷老人的心。”升職消息公布的前一天晚上，齊修看著賴在自己家裏的陸乘風，悠悠吐出一句。
    “確實你沒來多長時間，但你的成績大家是有目共睹的。”陸乘風放下手中的零食，擦擦嘴。
    齊修低著頭，看不清表情，“那是作者的成績，我隻是運氣好碰上了。”
    陸乘風不禁莞爾，這人到現在還在別扭。想得太多，考慮得太細，理智的人享受不到生活的樂趣啊。這哪像個文科生，魏晉風流都還給老師去了吧。“齊修，自信點。他之前的作品我們都看過，隻有你決定花大力氣培養他。你不是說他的文風最跟我們相近嘛，你看，現在他成功了，你也沒看走眼。”陸乘風一步步走到齊修身邊，“所以說，齊大伯樂，你的固執還是有成果的。收獲的點兒到了，現在不是你該固執的時候。”
    陸乘風停在齊修身後，一手搭在椅背上，另一隻手卻久久未動。陸乘風把半虛抱的姿勢維持了很久，始終沒有踏出最重要的一步。齊修坐在椅子上，感受到有人靠近，不由得直起身子，但片刻又微微鬆懈。兩個人都沒有動，默契地玩著木頭人的遊戲。
    齊修輸了，他開口：“你該回家了。”
    陸乘風覺得輸的是自己，“好。”
    事情並沒有結束，一切剛剛開始。陸乘風沒有想到自己會瘋狂到在所有人麵前擁吻齊修，向他表白，齊修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做得那麼狠，毫無轉圜的餘地。
    “你找死也別拉上我，我擔待不起！”齊修一腳踹開麵前的人，當著所有起哄的人的麵，奪門而去。
    不歡而散的升職晚宴。
    那一天，所有的曖昧都被打破，現實鮮血淋漓，赤裸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