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春時節，萬物複蘇。
    王府裏添了許多綠意，看著叫人欣喜。
    我信步走出庭院，向著遠處楊柳堤岸而去，卻聽前麵似有孩童的玩笑聲。
    我問跟隨的丫鬟，是誰在府裏這般喧嘩。丫鬟笑了笑，說：“公子不知道麼，這是住在府裏的六皇子。因六皇子的母親薛皇後早逝，聖上無暇照管，交給宮中女官又不放心，隻得托付於王爺。”
    我一怔，想起王爺曾無數次說到那孩子時，眼眉帶笑的溫柔模樣。
    “我去那邊走走，你不必跟著了。”
    丫鬟猶豫了一下，咬了咬唇：“公子還是別去了，萬一驚擾到小皇子……”
    “我有分寸。”
    我打斷她的話，徑直往那一片柳蔭處走去。
    過了毓紅池，果見一個與我差不多大小的男孩在放風箏。那風箏是個紅翅蜻蜓的樣子，因個頭略大，前後又不對稱，放起來時總是歪歪斜斜的，好容易搖晃著飛到半空，就再也上不去了。
    那孩子心急，手中扯著銀線，在草坪上飛快的來回跑動牽引，連帶身邊幾個小廝都跟著焦急，隻恨使不上力。
    我定定的瞧著，一步步走過去。
    突的，頸間一涼，夾帶著淩厲鋒芒的寒刃已架了上來。
    我嚇得手足無措，微微偏了頭看時，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年紀不大，卻滿麵肅殺，表情凝重。手執一柄短劍，劍鋒緊逼著我的喉嚨。
    “你是誰？到這兒來做什麼？”
    “我……”
    頓了一頓，略定定神，我才又開口道：“我叫阿四，是被王爺帶回府中的。剛在園裏散步，誰知走得稍遠了些，就來到這兒。”
    那少年揚起下巴，一副了然的模樣：“原來你就是主人帶回來的阿四。”
    “你的劍……？”
    少年悻悻的撤回劍鋒，眼神仍有狐疑的盯住我：“此處是小皇子玩耍的地方，旁人都不許靠近。再說，主人也在那邊亭上喝茶，更不能叫外人打擾。”
    我朝堤畔瞧去，果然有個六角涼亭。王爺就坐在那亭中，默默的看著放風箏的孩子。
    “你快些回住處去吧，反正用不了多久，主人就要送你走了。”
    “什麼？”我一驚。
    少年眼神轉了轉：“怎麼，沒人告訴你麼？主人替你尋找母親，可是兩個月來半點消息全無，隻好忙著為你安排歸宿。我也是聽華先生說，找了吏部員外郎張大人家。那張大人年過半百，膝下無兒，他與夫人又伉儷情深，說什麼都不肯納妾。王爺便同他說，從隴西救回一個孤兒，極聰明伶俐，問他可願收為義子，張大人心中喜歡，滿口答應下來……”
    我怔忪的瞧著少年的嘴一開一合，可是從“歸宿”二字後，到底還說了些什麼，我竟絲毫未聽明白。心裏隻有一個信念：王爺不願將我留在身邊！若是如此，當初為何救我於雪夜，為何帶我回京城，又為何應承替我尋找母親？
    難道曾有過的溫柔，都是鏡花水月的幻影？
    難道曾許下的諾言，都是他的隨性而為？
    “不！我不走！”我打斷少年的話，眼看著少年因驚詫而睜大的雙眸。
    “你不走？那你留在這裏做什麼？”少年翻了個白眼。
    “……”
    一時語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