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藥已好了。
    我用破舊的瓷碗盛了少許，端到牆根喂給一個臉色烏青、奄奄一息的少年。眾人都停下手裏的工作，目不轉睛的注視著我們。
    少年喝了幾口，忽然劇烈的咳嗽起來，雙手抓著胸前的衣襟，嘴裏胡亂呼喊著，表情甚是痛苦。
    我嚇了一跳，忙不迭的退後，幾乎就要摔倒時，卻被王爺扶住。
    少年掙紮兩下，張嘴吐出一灘黑血，血裏似有什麼東西，一拱一拱的蠕動不停。
    “快閃開些！”
    太醫中較為年長的一人急聲喊著，三兩步奔過來，護在王爺身前，道：“這是導致瘟疫的毒蟲。看來，即便用藥逼出體外，這蟲仍能存活片刻。王爺千萬小心，決不可觸碰到血汙和毒蟲。”
    果然，約莫過了半盞茶的工夫，蟲子漸漸不再動彈，一隻隻仿佛僵死過去。
    太醫向眾人道：“取些白玉清邪丹來，大家服用。還有這裏的血跡和死蟲，也要立時打掃幹淨，不斷的用清水衝洗。”
    其他太醫們忙從藥箱裏拿出個冰藍色的瓶子，將丹藥盡數倒出，用水化開，從王爺起，每人都飲用了一些。
    我半晌才緩過神來，抖著手繼續取了藥，正要再喂給病人，卻被王爺一把奪過。
    “你休息去吧，讓本王來。”
    “不可啊！”
    我還未說話，幾乎四五個聲音同時響起。
    王爺道：“不必擔憂，本王自會小心。”
    “王爺……”為首的太醫攔在身前，“王爺是萬金之體，若有絲毫的損傷，臣等可如何回稟聖上啊！”
    此時眾人都圍過來勸阻，太醫兵士跪了滿滿一地。
    王爺鳳目一挑，撥開眾人，道：“什麼萬金之體，都是一條人命罷了，誰又比誰高貴些。若有事，本王自己擔待，陛下也絕不會怪罪你等。讓開！”
    說著，已邁步走向靠在牆邊垂死掙紮的病人。
    眾人不敢阻攔，隻好懸著心在一旁看著。
    王爺輕輕托起病人的脊背，將藥碗微傾，徐徐的喂進藥去。
    那動作極緩慢溫柔，仿佛是對待自己的家人那般。
    我遠遠看著，竟是怔了。
    隻覺得世上還有這樣好的人物，清俊高貴，溫潤如玉，奈何卻身為王爺，同我遠隔天涯；又想，倒是因了這場疫病之災，我與他才能相遇相識，可見命運待我也不全是苦難。
    “看看，這不是很好麼？”
    王爺已然替患者喂過了藥，那人吐出毒血毒蟲後，像是耗盡了所有的精力，逐漸昏睡過去。王爺舉起空碗示意眾人，嘴角噙著笑，眼光卻飄向我，暖暖的，頓時驅散了陰霾。
    忙了大半天，眼看著日已西斜。
    眾人簡單吃了些幹糧，就在城外安下營寨，將已服過藥、略有好轉的病人移出城去。
    太醫和兵士們分為三組，一個時辰一換，輪流值班，繼續煉藥救人。餘者，皆在城外的營帳裏歇息。
    我自己覺得還不十分疲倦，便仍繼續煎藥。
    王爺來到我身旁，柔聲問：“怎麼不去歇息？”
    我緊著扇了幾下火，邊說：“我還能行。”
    王爺就地坐下，抱著膝和我一同照看爐火：“既這麼著，本王陪你說說話吧，也算是解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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