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
    昭德帝見著珩王，宛如在黑夜裏見了一絲天光。忙撐起身子掙紮著伸手去夠，眼裏蓄滿了淚水。
    珩王看他這副樣子，算來他也不過二十六七的年紀，就已坐上皇位，經曆了這許多波折磨難。說起來，到底是子侄輩，與方擷無異。
    這樣一想，又滿心滿腦都是那個孩子了。
    珩王快步走上去，單膝跪在龍榻前，扶住昭德帝綿軟無力的身子，順手搭在腕間，眉峰逐漸蹙起：“陛下是被人下了藥？”
    昭德帝聽了這話，鼻子一酸，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
    哽咽半晌，才道：“都是柴萬青那狗賊！”
    珩王輕歎。事已至此，也隻得先安慰了他。
    忙勸解道：“還好藥性不重，時日也不長，慢慢的調理，總無大礙的。”
    昭德帝苦笑道：“朕也曉得，隻是由著那些奴才們作弄，著實……”
    話說到一半，已是泣不成聲。
    珩王道：“陛下請安心。臣率朱雀營禁軍勤王，已將崇理宮、福寧宮等北側十五座宮殿全數控製住，可保陛下和後宮眾人平安無恙。”
    昭德帝奇道：“朕記得塨王臨走前曾說，六弟帶了朱雀營的兵士闖入南門，怎麼這會兒皇叔手裏的也是朱雀營禁軍呢？”
    珩王笑道：“是臣與亦筠設的計謀，亦筠所率不過是我倆府中的侍衛罷了，充個樣子隻為引塨王上當，臣這裏才有機可乘。”
    “那麼，說皇叔深夜單騎出城求援，也是假的了？”
    珩王原就要稟奏此事，見他問起，隻得雙膝跪下，垂首道：“陛下，臣有罪！”
    “皇叔何出此言？”
    “陛下……”珩王抬起頭，“如今皇城已被七星軍控製，城中可用兵力不足以抗敵。臣顧及陛下安危，隻得命屬下請出打王鞭，去臨近的延澍關調兵。為抵禦淮安軍，臣亦遣屬下執著臣的令牌，調動了幽州、冀州兵馬和嘉陵關守軍。臣擅動兵權，雖為了救駕禦敵，仍不免成為旁人口中的大逆之罪。故臣先叩請死罪，求陛下降旨責罰。”
    昭德帝連忙赤著腳奔下榻來，雙手扶起珩王，含淚道：“皇叔這說的哪裏話！要不是皇叔進宮勤王，這王位最終歸於誰手還不知道呢。朕與後宮眾妃並太後、太妃們的性命，亦全都仰仗皇叔，豈敢怪罪皇叔用兵！皇叔，切莫再說這樣的話了！”
    珩王隨昭德帝站起身來，暗想，好歹今日得了陛下一句承諾，日後不至於太過絕情絕義。
    隻是，這帝王的承諾，又是否真能作得數呢？
    “哎呀！”
    昭德帝倏然驚呼一聲：“適才塨王還說，六弟……六弟他……”一麵說，一麵偷眼瞧了瞧皇叔的神色。
    “筠兒怎樣？”珩王急道。
    “……六弟受了傷，帶著剩餘的將士往攬月宮去了。”
    珩王的手，微微一顫。
    麵上，仍是絲毫不露痕跡。
    難怪那孩子當日說，還要用些苦肉計，卻是這般打算！
    “皇叔既然擔心六弟，就率兵前去相救吧。”昭德帝猶豫著道，“朕這裏，這裏無事。”
    珩王神色一凜。
    他知道，皇帝如此說，不過試探之意。此刻無論多麼擔心，都萬不能離了陛下身邊，親去救援。
    珩王勉強笑了一笑，道：“我信他。”說著，挽住皇帝的手，仍舊扶他坐在桌邊的矮凳上，親自捧來昭德帝的雲龍長靴，跪下身替他細細穿好。
    一麵輕聲說：“有臣守著陛下，萬事平安。隻是，陛下若實在牽掛亦筠，不妨分出千餘人援助，想來就沒有大礙了。”
    昭德帝急急地道：“皇叔說的是。亦筠是朕親弟，朕怎能不掛念他！皇叔速去調兵，撥半數人馬救援吧。”
    珩王應了聲，起身出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