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珺卿從漾著暖意的車廂裏鑽出頭來，隨手將披在身上的白狐裘緊了緊。
    方擷看得雙眼泛紅。
    那狐裘是常年放在馬車裏備用的，每每天寒地凍時出門，皇叔便取了那狐裘來給他披好係緊，細細的將邊角拉扯整齊，唯恐他受凍著了風寒。
    可如今，白狐裘卻覆在阮珺卿身上！
    阮珺卿眼角處施了薄粉，仿若女子最時興的斜紅啼妝，看去妖冶媚惑。
    他怯生生的瞟了瞟方擷，轉頭輕輕倚在方宸身邊，柔聲道：“既然小王爺開口了，主人就允了吧。”
    “這怎麼行！”方宸道。話是答得阮珺卿，一雙丹鳳眼裏映出的，卻隻有麵前那個孤傲俊秀的錦衣小公子。
    “你畢竟是本王的人！”
    阮珺卿瑟縮了一下，仿佛畏懼夜風侵染。
    “主人，此地並不寬敞，來往的人又多，總不能讓百姓們看笑話吧。”阮珺卿貼近方宸耳畔，悄聲說。
    他這般舉止，不過是怕外人聽見，可在對麵方擷和段宇弛看來，卻更像是說了什麼調情之語。
    阮珺卿看看方宸微動的神色，不著痕跡的露了一絲笑容。
    輕移蓮步，嬌嬌柔柔的下了車，來到方擷馬前。
    “小王爺，珺卿有句話，一直想告訴小王爺……”阮珺卿揚起頭看著方擷，雙頰略紅。
    方擷本不願與他多言，隻是礙於皇叔的麵子，不好太過為難他。
    隻得傾下身，附耳過去。
    “小王爺，珺卿自六歲起，每日每夜、所盼所想，唯有長伴於主人身側……”阮珺卿低聲道，“可珺卿知道，主人此生所有的寵愛，都給了另一個人。隻是珺卿……卻也想要那份寵愛……”
    方擷心中驚詫，偏過頭看向阮珺卿時，卻見他極邪魅的笑起來，點點淚痕妝，宛如一個個邪惡的小精靈在跳動。
    下一秒，胸口的長衫一緊。
    早被阮珺卿攥在手中，狠狠一拽。
    “啊！”
    方擷驚呼！
    他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沒有絲毫防備，險些摔下馬來。
    左手仍緊抓著韁繩，右手下意識的搭在阮珺卿腰間，微微借力撐起身子。
    可他卻忘了，自己右手裏握著的馬鞭。
    他起身的刹那，馬鞭卷起一陣疾風掃向阮珺卿。
    阮珺卿應聲倒地，跌坐在地上，手撫麵頰，流淚不止。
    那手掌下，已有殷紅的血跡滲出。
    旁邊眾人也是驚慌失措。
    從他們的角度看去，自然不會見到阮珺卿拉扯方擷衣襟，還都以為是阮珺卿說了什麼話，招惹到方擷，才被方擷一鞭打倒。
    方宸看著，微微蹙起雙眉。
    周圍已有頗多百姓駐足觀望。
    方宸下了馬車，扶起阮珺卿，將他略護在懷中，無奈的沉沉一歎：“我說了，他好歹是我的人。如此繁華之地、人潮穿梭不斷，你究竟還要怎樣？”
    方擷此刻驚魂未定，又被人冤枉，一時間，所有的言語噎在喉頭說不出來，隻嚅動著唇，怔怔看著皇叔。
    “……皇叔既不信我，何必多說。”
    半晌，才吐出這麼一句。
    卻是訴盡了衷腸、斷絕了情義。
    “回府！”
    方宸把阮珺卿抱回車裏，軟語安慰。
    車夫調轉馬頭，揚長而去。
    隻留下滿地塵囂。
    ……和兩行清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