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人生若隻如初見 第四十章 石牢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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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擷心知有異。
從安靜的藏書齋裏傳出聲響,說明牆後有密室。王府中修建密室,自然是皇叔的主張。
可方擷在珩王府也住了十多年,比自己的府邸還熟悉親切些,竟然絲毫不知此事。難不成是皇叔有意隱瞞?
思及此,暗暗覺得不好。
方擷雙手扶住牆邊,在磚麵上輕輕敲打。
尋過五六塊青磚,突有一塊聲音異常,該是中空的。
方擷取出貼身的匕首,將磚縫挖開少許。
輕輕一抽,果然,半塊青磚已在手中。
牆裏卻落下個銅環拉手。
方擷拉動銅環,牆麵應聲開啟,是道暗門。裏麵幽深陰鬱,不見五指。
方擷顧不得狐狸,獨自摸著牆邊走進去。越是深入,恐怖之感越是濃重。
也不曉得走了多久,前路忽然轉了彎,透出一絲光亮來。
方擷有種不太妙的感覺,驀地緊張起來,不禁伸手到腰間按在匕首上。
繼續向前,又聽到了異響。
這次離得近了,分明是有人被嚴刑折磨後發出的慘痛呼聲。
方擷暗驚,加快腳步朝著光亮處而去。不多時,就到了一處石牢前。
這牢房該是隱在王府地下某處的。三麵石壁,出口一側修了個鐵柵欄的門。
此時門半掩著,想是料定了必無人到此。
方擷躡手躡腳的攀在門邊向裏看。
不看還好,這一看,驚得目瞪口呆、無以複加!
——牢房正中,兩個彪悍的獄卒拉著根小兒臂粗的鐵鏈,鐵鏈另一頭拴在匍匐於地的一人頸間。那人穿著破爛的灰布衫,滿臉傷痕,看不出模樣。手腳也早已被斬斷,隻能依靠剩餘的臂膀在地麵上摩擦,極力向前。
而他的前方,鋪滿了燒得通紅的散碎炭塊。
進,便要被灼熱的炭火燒身;退,等待他的則是冰冷的鐵鞭和愈漸束緊的鏈條。
他爬了幾步,實在難以忍受斷肢的疼痛和周身的灼燒。朝旁邊滾了滾,下一刻,脖子上的鐵鏈被扯緊,扼著他的咽喉逼迫前行。
那人受刑不過,發出嗚嗚的低聲悶吼。
方擷這才注意到,那人是被燒壞了喉嚨的。
斷了手腳,燒了喉嚨,傷了臉麵,遍體鱗傷……
——這,這還能算是個人麼?!!
方擷突然覺得惡心。
他猛然推開柵欄門,衝進牢房將受刑人拖到旁邊空地上。一麵踢散了炭塊,一麵解下鏈條。
“你們是何人?他又是何人?”
方擷怒道。
在這珩王府裏,他也算得半個主人。此時拿出小王爺的氣勢質問兩個獄卒,理所當然。
獄卒忙跪倒在地,搗頭如蒜。隻是不肯回話。
顯然,他們知道方擷身份,卻由於某種原因,不得不隱瞞真相。
方擷正疑惑間,那慘不忍睹的受刑人喉頭咕噥著,似是拚了命要說些什麼。
方擷半跪下,將受刑人扶入懷中倚靠著自己的胸膛。輕輕撥開他淩亂披散的發,露出那張血跡斑斑的臉麵來。
此刻人在眼前,方擷看得清楚。
這人竟被剜去了一隻眼睛,割掉了一隻耳朵。
他的臉,殘破不堪,令人驚懼!
饒是方擷,也被他嚇了一跳,身子不自覺的抖了抖。
那受刑人麵容猙獰起來,臉上的肌肉扭曲褶皺,卻不是氣憤,而是為了展開一個可稱為笑容的表情。
他用斷臂攀著方擷胸口,勉強歪著身子靠在方擷肩頭。他血肉模糊的臉就快要貼在方擷如玉的頰邊,血腥味撲麵而來。
方擷害怕,不由自主的側過頭去,躲避著這樣詭異恐怖的情景。
旁邊的獄卒想要上前來拉開受刑人,又怕方擷惱怒,一時呆呆的也不敢動彈。
受刑人嘴裏嗚嗚嚕嚕好久,終於用嘶啞低沉的嗓音擠出幾個字:
“……怕了……麼……”
他此話一出,方擷倒有了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方擷抓住他的雙肩搖晃,那人本就受了重傷,如何經得起他折騰,口中又溢出鮮血。
方擷隻得停下來,穩住他的身子,讓他能夠盡量平坦的坐在地上。
那人歇了一會兒,勻了口氣,喉嚨深處再次發出破鑼般沙啞的聲音。
“不……認得我……了……”
方擷努力分辨出他的話,不禁更加驚駭。
聽他口氣,難道是曾與自己熟識的麼?
“王爺……”
方擷愣了愣神兒,抬頭看那兩個獄卒,兩人卻目光遊移的望著別處,才恍然發現,那兩人並不是在喚他。
石牢門前,皇叔臉色慘白的站在那兒,表情複雜的盯著他。
驚詫和恐懼令皇叔的身體微微有些顫抖,並不得不扶著鐵門以作支撐,彷如臨風搖曳的一株碧樹。
方擷突然發現自己竟看不懂他的眼神了:驚恐、慌亂、焦躁、憂慮、猶豫不定……
甚至,還有那麼一點點類似期冀和僥幸的東西。
原來,他從未看懂過皇叔;原來,他所謂的坦誠相待不過是一廂情願。
這樣的感知令他煩躁莫名。
方擷還未怎樣,他懷裏的受刑人早已激動萬分的怒喊起來。可被毀成那樣的嗓子,也隻能發出類似野獸般的嘶吼。
他努力的發著聲,努力的像個人一樣的咒罵著。
“……怪物!方宸……你這怪物!”
“哈哈哈,他知道啦,知道啦!他知道你……是個……是個披著人皮……的怪物啦!哈哈……”
方擷覺得腦海裏似乎有一扇門被打開了,強烈耀眼的光線透射而出。
光亮中,是個囂張霸道、飛揚跋扈的身影。服飾貴重,麵容也算俊朗,隻那不可一世的態度讓人頗不耐煩。
那個身影被光線勾勒的愈發陰暗,他好像是轉過了頭,朝著方擷冷笑起來。呼喚道:
——聲音就在這刻止住了。
“……澤道,他是誰?”
方擷聽到自己木然僵硬的問話。
皇叔張了口,雙唇顫抖兩下,那個答案如鯁在喉,難以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