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滿城春色宮牆柳 第二十三章 連理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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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這是往哪兒去啊?”
聽幽小築邊,鍾王方邯攔住了神色匆匆的塨王。
塨王手裏捧著一大束剛摘了來、還掛滿露珠的芍藥花,紅的如火,白的似雪,顏色豔麗異常。他本一心專注於花,冷不防被人擋住去路,卻是自家五弟,隻得停了腳步,笑道:“我偶見那倚桐園中芍藥開的正好,想著如墨郡主今日恰在宮裏,她是遠道來客,我們總要盡一盡地主之誼,所以命人采了些芍藥帶給郡主賞玩。”
鍾王一哂,搖搖頭:“真是‘偶見’?可我怎麼聽聞,每次如墨郡主進宮,大哥都會來湊個熱鬧。不是送些鮮花果品,就是玉器名茶,總能討得郡主歡心。”
塨王見他點明,略紅了臉,尷尬道:“五弟就別打趣我了,我,我不過是……”
“這有什麼說不得。”鍾王笑道,“皇兄近來常設宴宮中,招待如墨郡主和一幹青年才俊,不過就是為著從中挑個合適的給淮安老王爺做孫女婿,以平了那日朝堂上的風波。”他說到這,掩口使了個眼色。
塨王自然懂得,他是說那日淮安王朝堂求親卻遭拒絕一事。
“照我說呢,六弟忒不懂事了。”鍾王隨手折了路邊的一枚竹葉,在手中翻來覆去的把玩,“他的親事本該皇兄做主,難得有此良機,得了這樣便宜事,他反不應承,倒得罪了淮安王,讓皇兄跟著為難。”
塨王心裏一動,暗想,自己這五弟,雖然和聖上是同母兄弟,可向來關係疏離,在煜王謀反時更不見蹤影,其嫌疑至今也未洗清,不過仗著他的母親劉太後護持,沒人敢把他如何。今天怎的倒向著聖上說話了?
轉而又想,他這是有意排擠老六呢。自己若不順著他,恐怕他日後挾私報複,反多了個敵人;若順著他,又恐老六和皇叔一派不樂意,暗中有些動作。
他左思右想,打定主意不幹己事不表態,於是拉了鍾王朝路邊竹林裏隱了半步,微笑道:“依著賢弟該如何呢?”
“還能如何?”鍾王一挑眉,“他都把話說絕了,誰能補救?隻是……”他停頓片刻,向四周望望,見了無人跡,才顯了點得意的笑容。
塨王不動聲色,心裏卻知道,他是要說正題了!
果然,鍾王話鋒一轉:“若是大哥當真有意,何不就此向皇兄求了這門親去?不但替聖上和朝廷解了圍,還有了淮安王這樣的大靠山,一舉兩得啊。”
塨王麵露難色:“賢弟你有所不知,我觀那如墨郡主,心裏隻有六弟,再容不得他人了。我每每投其所好送些玩物與她,都是礙於麵子勉強收了,轉手便丟在一旁或賞了小丫鬟們……”
他話還未說完,鍾王已急的跺腳:“大哥怎麼隻曉得在郡主麵前做功夫,我說句不知輕重的話,那如墨一個十幾歲的丫頭,懂得什麼?不過是見六弟長得容顏俊美,又有幾分才子名仕的風流氣質【作者實在忍不住要跳出來插一句:你們都沒看見某隻老狐狸把你們那個六弟誇得跟朵花兒似的啊,天怒人怨啊!!!】,哼……如墨能見過幾個男人,就知道好壞麼?”
他憤憤道,“大哥為何不去淮安王麵前表露表露,讓老王爺看到你的好處。那日朝堂拒婚,淮安王失了麵子,已恨上了老六,無論如何是定不會再讓郡主嫁給六弟。如果大哥能博得淮安王的好感,豈不更易得手?畢竟婚姻大事,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憑那郡主在家如何嬌慣,終身之事也難免要由王爺做主啊!”
“五弟說的是,說的是啊!”塨王連連點頭,“愚兄糊塗了。隻是這花……卻可惜。”他低頭看看那一大捧芍藥。
“怎麼可惜,如墨郡主現在芷蘭水榭賞琴,陛下和一眾貴族公子陪著,淮安老王爺也在。大哥正好前去表表心意,說不定老王爺一高興,當場就定下好事呢。”
“可是……”塨王猶豫道,“倘或六弟又改了主意,我怎好與他爭?”
鍾王眨眨眼,附在他耳邊輕語幾句。
“真的?竟有這事兒?”
“我手下人親眼所見。”鍾王麵帶鄙夷之色,“就在皇兄壽誕那天,兩人那眼神、那表情、那動作,絕對錯不了!”
塨王暗暗的記下了,臉上卻絲毫不露痕跡,隻詫異道:“不會吧,皇叔畢竟是長輩,怎能做那樣苟且之事?六弟原是跟著皇叔長大,關係親密些也在情理中。”
“大哥既這樣說,便罷了,隻當我隨口開個玩笑。”鍾王冷笑道,說完作勢要走,卻又被拉住了。
“我豈會不信!我還指望著賢弟陪我同去芷蘭水榭,替我敲敲邊鼓呢。”
兩人說著,一道兒向那水榭而去。
才過了啟芳亭,遠遠就聽芷蘭水榭上歡聲笑語不斷。
卻原來,是皇帝覺得氣氛沉悶,雖有一眾年輕男女在場,卻都拘於禮數不肯多言。想著方擷素來喜好吟誦唱念,便執意叫他當著眾人唱段曲兒,其餘人也都隨聖意附和,方擷拗不過,隻得起了身站在寬大的水榭中央,輕舒曼袖,抬手端了架勢,開腔唱道:
〖多謝你金石言我牢牢記緊,誰能夠似這般伶俐聰明?酒下喉不由得動了詩興,題詩在此扇上永表真誠。我與你前世裏姻緣有分,初相見兩下裏刻骨銘心。詞偏短意偏長纏綿無盡……〗
卻是一出《桃花扇》。
那方擷往日遊走於百花叢中,為博美人一笑,彈詞唱曲等綺豔瑰麗之風雅事哪個不會?偏他今天又穿了件略顯寬大的朱紅繡衣,瀟灑飄逸中透出幾分嬌柔妖媚。
這一段曲唱下來,聲如珠落玉盤,冰泉暗湧;形如青士之姿,美不勝收。那點點情致似愁非愁,似傷非傷,一顰一笑間,都帶了千般的風情。眼眉微挑,流波過處,無不叫人癡醉。
莫說專門等著聽他唱曲的諸位,即便是那低眉斂目、羞答答的如墨郡主,此刻心思也早已飛在他身上。
方擷唱完這段,忽聽水榭外隱隱有人稱讚。
塨王手捧大朵大朵的芍藥花枝信步而來,身旁是拊掌而笑的鍾王方邯。
“六弟果然不愧為我皇家子弟,好風雅好情調,於這唱念之技竟是頗有所成。這曲唱的旖旎萬千,為兄聽了也要醉死在裏麵。想必有不少姑娘家要為著一支曲心係六弟了吧。”
方擷見他諷刺自己,也不相爭,隻微微笑道:“我聞五哥也精於此道,若早知五哥在此,我斷不敢班門弄斧。不如五哥也賞臉唱一段讓兄弟開開眼,如何?”
“豈敢豈敢。”鍾王笑辭,“有珠玉在前,本王不敢獻醜。”說著,上前向皇帝行禮請安。“皇兄,臣弟今早醒來就聽窗外鳥雀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心道,莫不是要有喜訊了吧,及至到了那聽幽小築邊,看見大哥這副模樣才恍然大悟……”
他瞧了瞧端坐一旁的如墨郡主,拉了塨王上前來:“大哥,你可是有什麼話要對郡主說麼,不如趁著眾家兄弟都在,說出來請皇兄做主。”
那塨王被他逼的無法,隻好紅了臉上前一步跪倒在地:“陛下明鑒,臣近日有幸在宮中得見如墨郡主,一時驚為天人,花之豔麗不足比其姿容,月之皎潔不足喻其風度,臣見之難忘,日夜感懷……”他說到這兒,回頭看看如墨,那如墨早羞得雲霞滿麵,蹙著眉頭避之不及。
塨王咬咬牙,道:“臣啟陛下,臣方磬無才無德,唯有一顆赤誠之心、一片肺腑之意罷了,臣願求郡主為妻,永結連理,此生此世絕不相負。”他又向淮安王恭恭敬敬的叩了三個響頭,“方磬求老王爺成全!”
“這……”淮安王連忙扶住,雖然同是王爺,可畢竟這位主兒是先帝長子,叩首之禮怎麼受得起,“如墨啊,你看……”
如墨郡主站起身,早有旁邊伺候的小丫鬟桃風扶著:“外公,這種事你怎好當著眾人問孫女?”郡主嗔道,“如墨,如墨不應……”說著,已跑出水榭。
淮安王臉上尷尬起來,隻好幹笑兩聲,拉了塨王起身:“老臣這孫女啊,真是給慣壞了,王爺莫怪,待老臣回了府私下勸說。”
周圍眾人都不料這一場突如其來的鬧劇,一時傻愣愣的看著。
隻有方宸悄悄扯了下方擷的衣袖,低語道:“如此好姻緣你不要,還不是便宜了別人。”
方擷釋然一笑,反握了他的手,掩在袖中輕輕揉搓,隻覺那溫柔繾綣之意再不用言語表達,仿佛天地間有這人在身旁,從此就別無他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