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滿城春色宮牆柳  第二十二章 殿前求親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6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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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漸晚,煙花凋零。洛瓊河兩岸的人們也都慢慢的稀少了。
    方擷拉著皇叔拐進街邊一條漆黑的小巷,迅速將那人壓在冰冷的石壁上。他雙手環住對方的腰身,把腦袋縮進他的頸窩。他的身高比皇叔略矮了半頭,這樣的姿勢是他最習慣也最舒適的。他在黑暗中輕輕蹭了蹭那人:“澤道,我許你執手偕老,同生共死可好?”
    那人嗤笑一聲:“同生共死?我大你那麼多,怎可能同生共死!”
    方擷倏然抬起頭,晶晶亮亮的目光在黑暗中愈加分明。
    “我許你!”他說。
    隻三字,許你一生。
    方宸歎息,他雙手回抱住那孩子:“別胡鬧。我……”他哽咽了一下,忽覺眼裏澀澀的,急需淚水的滋潤侵染。
    “筠兒你可曾想過,我總有一天會先你離開這人間,屆時你又如何自處呢?如你為我傷懷孤苦,我倒寧願現在就斬卻這份束縛你我的情絲,放你自由。再說,你還年輕,還沒看過這大千世界,就斷然將所有的情感都用於我一身,日後倘或見了美豔明媚的在水伊人,有了那才情翩然的添香紅袖,你可還會顧念我方澤道麼?你若不再念我,要我怎麼甘心棄了這段情?你若仍心係於我,又叫我怎麼忍心耽擱你的青蔥年華……”
    〖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
    他並非隨筆而書,那確是真真切切釘在他心頭無法拔去的一根刺啊。
    古人說的好,說的情真意切,說的感人肺腑。
    可麵對這樣的窘境,從古至今,誰又能理出個頭緒來?
    方擷靠在他懷裏仰頭看著,伸出手摩挲他的唇。澤道的唇微溫,仿若三月春風般綿軟細嫩,不似自己,永遠帶著一絲涼意。
    這樣溫潤美好的方澤道,這樣真心待他的方澤道啊!
    自己是前世種了什麼因,竟得這樣好的果?
    可若真種了因得了果,如何不能長長久久?
    他吻上澤道的唇,一如想象中的溫暖綿軟。在綠衣塘邊的初吻,是他一時衝動,緊張的不能自已;而這刻深巷暗夜裏的吻,他給予了自己能付出的全部情緒,慢慢的、細細的、一點點的品嚐著愛人的滋味。
    溫柔像一劑毒藥,滲進他的心髒。
    痛!悄無聲息、無以言表的痛!
    “澤道,我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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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臣求聖上啦!”須發皆白的淮安王顫顫巍巍跪下身來。
    群臣思量著該去攙扶,可是看了看皇帝陰晴不定的臉色,誰也不敢邁出那小小的一步。
    今日朝堂原本平靜無事,沒有戰端,沒有謀反,沒有天災,沒有彈劾。可老天爺恰恰就覺得太過平淡,定要加點調味品進來。
    年近七十的淮安王領了寶貝小孫女如墨郡主進京遊玩,順帶著參加了宮裏的盂蘭盆節祭祖。誰知,這臨走了,老王爺突然非要上朝麵君。麵個君辭個別也不打緊,偏偏不是。老王爺煞有介事的拿了象牙笏板,一步一歇的上了金鑾殿,掙紮著硬挺挺的向皇帝三跪九叩行了禮,在皇帝一連聲的“受不起”之下,好容易被左右大臣們扶住了,開口便向皇帝求了一事。
    昭德帝摸摸下巴,這樣位高權重的大功臣老王爺,求個什麼朕能不給呀。於是擺擺手:“淮安王有話隻管說!朕無有不準的。”
    老王爺站定了,喘勻了氣:“老臣求聖上做主,給老臣的孫女如墨指婚。”
    “這是好事兒啊。”昭德帝樂了,就這麼個要求,再容易不過的,“淮安王可有人選啊?”
    “聖上明鑒,因老臣家裏人丁凋敝,故老臣對這孫輩的小女娃極是疼愛,前兩年老臣也給她尋了幾門親事,她都不願,念著她年歲小,也就算了。誰想到這次來了京城,她偏偏自己看中了一位俊俏少年郎,回了家就茶不思飯不想的發呆,過一會兒呀又哭得梨花帶雨似的,讓老臣好不心疼。”淮安王說著,自己先抹了兩把淚。
    昭德帝思忖著,這倒是個奇聞。哪有女兒家自己尋夫君的?又不知是誰家的公子這麼出色竟被那小郡主一眼看上了?
    “淮安王但說無妨,憑他是誰家的公子,朕給你做主,定要叫他做你們赫連家的孫女婿。”
    淮安王感動的老淚縱橫,撲倒在地:“老臣求聖上下詔,替我赫連家小孫女如墨與澋王殿下賜婚。”
    “什麼!”昭德帝騰的站起身來。
    眾人原本以為是要定下一樁喜事了,剛等著恭賀呢,皇帝突然站起來,那臉色難看的好似撞見了鬼。一時間,眾人麵麵相覷,就發生了先前的一幕。
    “老臣求聖上啦!”
    淮安王不住的叩頭,“老臣的小孫女在盂蘭盆節上遇到澋王殿下,一見傾心啊。那日晚間,她又和貼身的小丫頭去城裏看花燈,據說又見著殿下了……”他停了片刻,用狐疑的目光看了看侍立在前的方擷。方擷心中暗驚:莫非郡主看見了我與澤道一起?
    “不知怎的,回來以後就嗚嗚咽咽直到三更天呀,任誰勸都沒用,也問不出頭緒來。”淮安王說著,又朝方擷拱了拱手,“澋王殿下,你那晚可見到如墨了?”
    方擷麵上一紅,不好答話,隻得快步過去扶起老王爺:“小王實在不曾見到郡主,不知郡主為何……為何哭泣。”
    皇帝坐下來,同樣以怪異的眼神看著方擷:“六弟,你以為這門親事如何啊?”
    “臣弟……臣弟不才,配不上郡主,萬萬不敢應承此事。”
    “你……”淮安王手指方擷,氣得半天說不出話,“罷了罷了……”他幹脆甩甩衣袖,“想是我家如墨愚笨,不堪與澋王為正妃。隻是如墨性子倔,她自個兒說了,若高攀不起,寧做侍妾。”他氣憤道,霎時滿堂皆驚。
    老王爺話是這麼說,可誰都知道,堂堂淮安王的孫女如墨郡主,怎能給人做妾?這不單掃了赫連家的顏麵,連帶著把皇家的麵子都丟盡了。淮安王如此說,無非是逼迫皇帝定下此事。
    方擷撲通一聲跪倒:“皇兄,如墨郡主知書識禮、品貌端莊,又是老王爺的掌上明珠,正可比懸天皓月,華美無暇,可臣弟隻是個不學無術的閑散之人,上托天恩封了個王爺,在郡主麵前真真是塊頑石,怎麼配得起呢?求皇兄為如墨郡主另擇良婿。”
    他這番話,說的言辭懇切,直把郡主捧上了九重天。
    其實,昭德帝也在猶豫不決。
    他對方擷原有愛意,隻是長久以來深埋在心底,就如同一壇塵封地下的烈酒佳釀,可那日賞梅宴他借著醉意向方擷說了那些話,當時不覺怎的,事後卻驚訝又恐懼的發現,他好似揭開了那酒壇的泥封一樣,濃鬱香醇的味道撲鼻而來,彌漫在空氣中,弄得他時時心猿意馬,見了方擷也不敢直麵相對,每每低頭而過看不出表情。
    如今,那淮安王為孫女求親。他若賜了婚,依著淮安王的地位和性子,方擷是必得跟他們回封地淮安州的。年深月久不得相見,自己著實放不下、舍不了;若不賜婚呢,得罪了淮安王恐怕誰也擔待不起。
    昭德帝知道方擷毫無此心,暗自打定主意,順了他的話往下說。
    “淮安王不必著急,來人,設座。”
    早有人搬了一把太師椅來。
    “老王爺……”昭德帝親自走下台階扶了淮安王落座,“依朕看呢,這小兒女親事不必急於一時,讓他們再多相處些日子吧,若郡主還是看上了朕這不爭氣的六弟,朕……”他咬了咬牙,“朕就下詔定了這門姻親。再說,朝中眾臣家裏優秀的年輕公子也不少,朕多多的在宮中擺宴,邀如墨郡主進宮遊玩,說不定就有人能博郡主一笑呢。到那時朕定當給他們賜婚,風風光光的把喜事辦了,如何?”
    淮安王見皇帝開口求了情,方擷又那樣堅定的拒絕,明白此事難成,隻得哀歎一聲,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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