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滿城春色宮牆柳  第九章 皇帝壽誕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8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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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初六,皇帝壽誕。
    當朝萬歲爺傳詔,大赦天下,普天同慶。
    宮外城中,處處張燈結彩,軟紅十丈,布置得真如歲首元宵一般。宮裏則更甚,從半月前就開始準備了。無數的美酒佳肴,無數的果品糕點,設了整整三日的筵席。
    初六宴請群臣,包括那遠道前來拜壽賀喜的外邦使節,既為了展現皇帝權威,又不可失了大國禮數,自然辦得熱熱鬧鬧,風風光光;到了初七,皇帝辭過百官,便是和後宮的女眷們飲宴了,上至各宮太後太妃,下至新晉的美人才人,盡皆在側。皇帝要行孝道,也要撫慰夫妻情分,這宴則需擺的溫馨體貼;最後一天,可得輪到那些已封了王的皇家子弟。
    他們平日裏各有各的府邸,若像三皇子那樣沒有官職在身,通常是不上朝入宮的,所以雖為骨肉弟兄,卻不常常相見。
    這日便是初八,眼看吉時將至,方擷忙換了正式王服:月牙白的底子,上麵以金線細細的嵌了飛鳳暗紋,周圍一圈天蠶絲織邊兒,腰間係了琉璃雲龍玉帶板。又將長發高高束起,箍了個銀白色鏤空盤龍式樣的頭冠,腦後垂著兩條鵝黃絲絛。
    他收拾停當進得宮來,聽管事太監說陛下設宴在東苑後的澄碧台,心裏疑惑。按說,皇帝宴邀臣子,通常是在紫胤殿擺席,如何今日改到了澄碧台?
    轉念一想,既為兄弟相聚,氣氛當然不能太過嚴肅,澄碧台前便是碎晴池,旁邊倚著彙景園,可觀魚,可賞花,倒是個飲宴的好去處!
    邊想著,邊朝東苑方向走去。
    剛轉過石橋來到碎晴池邊,就見皇叔和大哥、四哥都已到了,因陛下還未至澄碧台,那三人便在彙景園口等待,有說有笑的不知議論些什麼。
    方擷快步走過去,向三人施了禮:“皇叔,兩位哥哥。”
    “老六!”倒是煜王先搭了腔,他拉過方擷笑道,“皇叔正說起你呢,可巧你就來了。”
    “說我?”方擷愣住。這段時間他和方宸為了掩人耳目,已經盡量減少往來,即使見了麵也刻意表現的似有嫌隙,不甚親厚。皇叔又怎麼會主動提到他,還是在四哥的麵前?
    煜王伸出手指在他腦門輕戳了戳:“你的好姻緣來了,皇叔要給你說媒呢!”
    “這是什麼話?”方擷驚道。
    “什麼話?”珩王冷哼一聲,“早點給你尋個王妃好管教你呀,省得再天天往外跑,日夜不著家,時間長了隻怕你連你的澋王府在哪兒都忘了。”
    方擷頓時語塞,心想,我日夜不著家,還不是因為去你那兒了!你要在四哥麵前作戲,也別拿我終身大事開玩笑啊,萬一弄出個好歹來,我還真能找你負責啊?
    煜王見他不吭聲,以為是害羞了,忙跟著打趣道:“皇叔說了,錢丞相家的千金生得嬌羞可人,且蕙質蘭心,又與你年紀相當,實堪為配呀。這不,正要去求二哥做主賜婚呢。”
    “誒,別別……“方擷嘟起嘴急道,”皇叔又不是不曉得……我原說,若要選妃時就定要選個傾國之姿、豔絕天下的美人。”
    珩王搖搖頭:“人都說賢妻美妾,你選正妃,隻要性子溫和敦厚,處事大方得體,能替你生育子嗣,打理王府即可,何必強求美色?你這般固執,可見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六弟,皇叔說的是。你也到了選妃的年齡,王府內怎能沒個女主人料理家事呢。”塨王方磬這會兒也出來助陣,但在場的誰都聽得出,這規勸的語氣不很誠懇,倒有一多半是為了湊個趣兒取笑他的。
    “若說娶妻,皇叔不也……”方擷剛搶白了半句,轉眼看見珩王陰沉下來的臉色,隻得住了口。
    “我早說過了,我不娶妻自有我的道理。你做侄兒的,怎麼還管起我的閑事來!”珩王稍顯尷尬,輕咳一聲遮掩過去。
    但素來眼尖的方擷卻注意到他耳根微微泛紅,想起從前他兩人私下裏背著人的那些個玩笑話,知道他是在後輩子侄麵前羞赧起來。這人,跟自己一處時打鬧逗趣,什麼沒做過,就絲毫看不出兩代人的差別;可是和大家一起,轉眼就把自己定位成長輩了,端著架子來教導人。
    方擷心裏暗暗得意,不覺勾起了嘴角。
    一時間,珩王臉紅,澋王傻笑,另外兩人不知所措。
    “六弟,六弟……”煜王用手在方擷眼前晃了晃,“怎麼了,樂成這副樣子,難道是想媳婦兒想的高興?“
    “四哥,皇叔擠兌我,你怎麼也順著。”方擷被他們好一番教訓,雖說明白皇叔的用意,卻又怕事情惹得大了難以收場,連忙換了個話題,“壽宴馬上就要開始了,哥哥們可準備好送給陛下的禮物了麼?“
    “這是當然。“塨王笑道,搖了搖手中裹著錦布的東西,看形狀像是個卷軸,”聖上向來喜愛古畫,我便花重金尋到了《秋江晴嶂圖》真跡。“
    “《秋江晴嶂圖》?“方擷奇道,”我聽說那真跡早就遺失了,皇兄可真是神通廣大,竟還能尋到。“
    塨王謙遜的笑笑:“這也沒什麼,我聽聞這畫流落在嶺南,就派足了人手前去打探。隻因嶺南路途難行,所以耽誤了不少日子。我原擔心趕不及聖上壽誕,幸喜十天前真的就找到了,於是快馬加鞭的送來。“
    方擷素知自己這位大哥曆來穩重謹慎,無論與何人閑談,但凡說到皇帝定要恭稱聖上,從不肯直呼二弟,與煜王是大大的不同。
    “皇兄專程派人去了嶺南?“方擷驚訝道。旁邊的煜王眼光低低的掃過來,悶哼一聲。
    “我可不及大哥。隻是著王府裏新晉的廚子製了盒拿手糕點,取名做‘日月爭輝’,已命下人們置放在澄碧台宴中了。”
    煜王冷冷道,他特意加重了“日月爭輝”四字,聽得方擷心神一凜。
    不是同輝,也不是交輝,而是爭輝麼?
    好一個爭輝,那麼,誰是日,誰又是月呢!
    如此昭然若揭的野心,難道他真的敢在皇帝麵前公然示威?
    方擷忽而想起那個八字暗語。
    莫非,他要以此糕點在眾目睽睽下毒殺皇帝?皇帝一死,他煜王和郭航擁兵自重,隻需調動人馬將皇城護住,脅迫皇室子弟與朝中眾人,對外宣稱皇帝得病暴斃,需另擇明君;或將這謀逆大罪隨便推與誰,他以清君側的名義自立,自然都無人奈何得了他。到那時隻怕連皇太後也要親自綬他印信,眾大臣也要擁他為主。
    方擷想著,隻覺脖頸處已是冷汗淋漓,他沉了口氣,硬生生壓下自己的忐忑不安,用求助的目光抬眼望向皇叔。
    那方宸看他一眼,心中明了,麵上卻仍是風輕雲淡的,不著絲毫痕跡。他昂首向煜王笑道:“你們兄弟友愛,都摸著聖上心意送些糕點玩物,倒顯得我這做皇叔的刻板嚴肅了。”
    “皇叔送了何物?”
    方宸朝著不遠處等候在碎晴池邊的小廝招了招手,那孩子機靈,立時跑過來將手中一個長方形檀木錦盒獻上。方宸捧過盒子打開來,三人湊近看時,但覺那盒中凶光陣陣,殺氣凜凜,使人不寒而栗,竟是口一尺長的短刀,刀身約兩寸左右,刀刃光華閃現,刀柄鑲嵌寶石。
    “皇叔,陛下壽誕之日送此凶器,恐不大合適吧?”煜王道。
    方宸揚眉一笑,那傲然的神色令原本誌得意滿的煜王不禁暗暗蹙起眉頭。
    “此刀名為‘昆吾’,奢華無比,鋒利無雙,是古代傳下的寶刀。我將此刀獻於聖上,願聖上誅奸佞,納賢良,安家國,定天下!”他這話,說的鏗鏘有力,剛毅果敢,便如這柄傳世寶刀般的所向披靡,無往不利。
    煜王眼光逼人:“皇叔說奸佞,本王卻不知意指何人?”他上前一步,剛要繼續爭辯,突見皇帝身邊伺候的管事太監徐公公帶了兩個小太監一溜兒小跑,沿著池邊過來了。
    “各位爺……”
    徐公公躬身行了個禮,笑道:“陛下這就到澄碧台了,請各位爺前去接駕吧。”
    煜王正堵著一口氣,要與皇叔理論,見著奴才撞了來,不好再說什麼,冷哼一聲順勢踢翻了跟在最後的小太監,抬腳走了。
    那孩子到底年幼,無緣無故的挨了一腳,跪在地上抽泣不止。
    “糊塗東西……”徐公公扭身罵道,“爺賞你一腳,你不謝恩,鬼嚎什麼?今兒個是萬歲爺的大日子,耽誤了時辰你有幾顆腦袋砍的!還不攆上伺候著。”說著賠了個笑,同著塨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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