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米趙趙自客房一出來，就明顯感覺到了歡快喜氣的氛圍，當然這其中一定要忽略掉程律師整個早餐期間都陰沉著的臉色。早餐一如既往地豐富，她覺得自己的適應能力當真是出乎意料的快，在身側飄來源源不斷的西伯利亞冷空氣的情況下，還可以在稱讚李嫂手藝的同時，多吃了一碗白粥。
    程律師像這近一周以來的任何一天早上一樣，雖然陰沉著臉，但卻異常安靜地吃飯，然後開車載著她去上班，對於李嫂私底下的活動，他一律視而不見。
    米趙趙坐進副駕駛，係好安全帶，同站在車旁的李嫂和陳嫂揮手再見，身側的程律師隨後發動車子離開老宅。路上兩人無話，舒緩輕柔的鋼琴曲飄蕩在密閉的空間內，米趙趙抱緊懷中的挎包，想著今早放進挎包內的要送給程律師的生日禮物，心情複雜。
    昨天她同陳曉分開之後，揣著不算愉快的心情回了程家老宅，路上接到了中介公司打來的電話，說是已經找好了她需要的房子，詢問她什麼時間方便可以去看看。她點頭應下，卻沒有告訴對方具體的看房時間。
    等程律師過完生日，等程律師心情不錯的時候，等……她搖搖頭，餘光看向身側目視前方專心開車的程律師，把懷中的挎包抱得更緊了些。昨天下午她回到程家老宅，程律師有事外出，並不在家裏，她從客房換了衣服，打算到廚房給李嫂打下手的時候接到了米霖打來的電話。她此時越想心情越糟糕，連原本因為今天是程律師的生日而雀躍起來的好心情此時都已煙消雲散。
    “我中午要見客戶。”程律師停穩車，鬆開安全帶，扭過頭看向身側正準備下車的米趙趙，視線從她懷中所抱的挎包上一掃而過，接著說，“下午下班，我在車庫等你。”
    “嗯，好的，”米趙趙點點頭，從車上下來站在一旁，等著程律師一起乘電梯上樓，她一直在糾結該怎麼跟程律師說……不知道米霖今天會不會出現。她無法想象，如果米霖中途出現的話，程律師的生日宴會變成什麼樣子。
    “程律師，其實我……”米趙趙進了電梯，見程律師按下按鈕站在她身側，鼓足勇氣才開了口，剛說話就見打開的電梯門外，陳玲正衝她一臉興奮地揮手，而身側的程律師也轉過頭看向他，似乎正等著她往下說，她搖搖頭，覺得自己的笑容大概難看極了，“沒事，沒事。”
    程律師收回視線，低垂著眼瞼，麵無表情的臉上看不出情緒。陳玲進了電梯湊到米趙趙身旁，眼睛時不時地瞄上兩眼程律師，然後挽著米趙趙的胳膊，笑得有些驚悚。
    “我說人家程律師都離開了，你能不這麼笑了麼？要嚇死人啊！”米趙趙甩開陳玲的胳膊，心裏有氣，要不是她不合時宜地出現，也許她早就已經把難以開口的話說完了。但她也清楚，就算沒有陳玲，估計自己也是什麼話都說不出口的。
    “你和程律師之間的氣氛有些微妙……不，我覺得是有些莫名地和諧，你們倆人站在一起，好像程律師沒有那麼冷冰冰了，而你……雖然還是一樣的呆傻呆傻的……喂！你打我幹什麼，還讓不讓人說實話了啊？”陳玲捂著自己的胳膊，皺眉怒視對方，“還說你跟程律師沒有什麼，鬼才信呢！你們倆人一同從地下車庫上來，你既然沒有車，那顯然就是程律師開車帶你過來的，大早上的一起來上班，可別跟我說是半路上遇見了，然後人家程律師好心順路就送你過來了！大家相親相愛這麼長時間，什麼小秘密不能跟我說，非要這麼掖著藏著的，太讓人寒心了好麼！”
    米趙趙雙手環胸，斜眼睨著進入影後模式的陳玲，撇撇嘴，陳玲的嘴巴之大，她是早有領教的，她瞅著對方在一旁賣力演戲，無奈地撇撇嘴，“你是不是昨晚睡得太晚了，現在還不太清楚？想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我要的報表，你可是已經拖了我三天了，到底要什麼時候給我？”
    “談工作傷感情好麼？什麼時候我們之間要拿工作來相處了呢？”陳玲此時大有衝擊奧斯卡的勁頭，她拉著米趙趙的胳膊，搖搖頭，哭喪著臉。
    “你到底還要演多久，反正今天下班之前你得把報表給我，不然我就告訴李姐，你天天看霸道總裁文都不工作的！”米趙趙掰開陳玲的手，拎著挎包快步走出電梯，懶得理會跟在她身後不知道在小聲咕噥什麼的陳玲。
    一整天，米趙趙在自己的格子間裏各種坐立難安，眼瞅著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上午很快變成了下午，下午很快就到了下班的時間，她關上電腦，抱著挎包，開始踟躕。生日禮物還沒有給程律師，怎麼說也是要去地下車庫見個麵，把自己的事情告訴對方才好的。她一路憂心忡忡地乘坐電梯，在眾目睽睽之下，朝程律師轎車所在的車位走去，然後拉開車門，坐到了副駕駛位上。
    “程律師，我有話要跟你說。”米趙趙擺正身子對著程律師，一臉嚴肅。
    “有什麼話係上安全帶再說。”程律師說話時視線朝車外不遠處聚集在電梯口的人群掃去，隨後發動車子出了地下車庫。
    “哦，”米趙趙到嘴邊的話，連同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氣都一起咽回到肚子裏，她係好安全帶，抿著嘴唇，觀察著程律師的臉色，最終鬱悶地發現，她什麼也不看出來。
    這次程律師中途沒有放音樂，車內安靜得令人不適。米趙趙雖然從程律師的臉上看不出來什麼情緒，但就目前所處的情況來看，程律師似乎不怎麼高興，而這種不高興倒不全是來自李嫂今日擅作主張的驚喜。不過她也覺得不能夠以自己的智商去揣度程律師的心思，考慮再三還是開了口。
    “我上周末其實找到了一個挺不錯的住處，租金和位置都挺理想的。”她說完用餘光觀察程律師的表情，但後者似是沒聽到一樣，照樣目視前方認真開車。她的手心有些潮濕，清清嗓子還是接著往下說，“今晚我還是住在朋友家裏比較好……”
    “行李不是昨天就搬走了麼？”這樣的情況似乎在程律師的意料之中，他降低車速，扭頭掃了米趙趙一眼，“你的家人過來確實會有問題。”
    “你怎麼……”米趙趙顯然是被程律師的話驚到了，難道米霖或是母上大人私下已經找過程律師了？
    “這樣的事情倒是不難猜，”程律師降下半扇車窗，風吹進來，車內的氣氛不似先前冰冷，“畢竟你已經住了一個多星期，現在非要搬走的原因，也隻能是因為這個。今晚米霖要來老宅？”
    是啊，之前扯了那麼多的理由，最終都還是住下了，確實不是什麼難猜的事情。米霖電話裏說要來程家老宅接她，她才想要盡快搬走，可是……如果她一直不提的話，程律師是不是什麼也不會說？她垂下頭，手指相絞，心裏有些悶。倆人安靜下來，車內的氣氛又變得有些冷。她把北風吹亂的碎發別到耳後，扭頭看向車窗外，隨後皺緊眉頭，“這是去哪裏？”
    她上了車之後一直都在糾結要怎麼跟程律師說搬走的事情，始終沒有注意車外的情況，此時她看著窗外全然陌生的景物，麵帶詢問地看向程律師。
    “我沒說要回家。”程律師的表情沒有透露出半點情緒或是信息，她目視前方，話說得平緩，“李嫂喜歡熱鬧，今天一定請了不少人過去，你既然不回去了，那就跟我一起去個地方。”
    “可是……李嫂他們張羅了好久，一切都是為了程律師的生日。”米趙趙想起李嫂興高采烈的神情，對此時一臉冷漠的程律師有些生氣，“都是大家的心意。”
    “我不在，李嫂他們也會玩的很高興，”程律師是打定主意不想回去的，他提高車速，不再說話。
    米趙趙抱緊懷中的挎包，嘴張了幾次，最終什麼也沒說。二十分鍾之後，車子駛進一處綠蔭環繞的別墅區，穿過兩排高大茂密的梧桐樹，繞過一處噴水池，最終在一處別墅前的空地上停下來。她解下安全帶，跟著程律師下了車，仰頭看著身前算得上高大雄偉的別墅，一時迷惑。程律師為什麼要帶她來這裏，這裏又是什麼地方？
    “這是我很久以前住過的地方。”程律師看著眼前的建築，對身側的米趙趙說，“我有時會過來這裏。”
    米趙趙隨在程律師身後沿著馬蹄形台階，走進別墅大門。房子內部因為許久無人居住的緣故，空氣中透著些冰冷，但家具擺設纖塵不染，看來是有人經常來打掃。
    “抱得那麼緊，有很貴重的東西？”程律師示意米趙趙在沙發上坐下，自己從冰箱裏拿了兩瓶水回來，瞧著對方仍舊抱在懷裏的包，語氣清淡地問道。
    米趙趙這時才意識到自己一路上始終護著挎包的樣子有多搞笑，她扯起嘴角，把挎包放到身側，心裏猶豫著是否該把生日禮物給程律師。可是，要是程律師說他不想要該怎麼辦呢？
    “一會兒會有人送飯過來，”程律師遞給米趙趙一瓶水，隨後坐在稍遠一側的沙發上，擺弄著手裏邊的水瓶，在沉默了大約十分鍾之後，他抬起頭掃了眼對方的挎包，垂下眼瞼輕聲問道，“電話不接麼？”
    近期有事，下周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