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趙趙被阮馨輝問得心中一慌，她別過頭看向車窗外，沉默許多才開口，“阮先生和程律師認識多久了？”
    “我？”阮馨輝扭頭瞥了眼米趙趙的側臉，放慢了車速，“大概有十五六年了吧。”
    “那麼，阮先生應該很了解程律師吧？”米趙趙一隻手搭在另隻手的手腕上，手指摸著袖口的紐扣，話問得小心。
    “米小姐想知道什麼，”阮馨輝抿著嘴，掩飾著上彎的嘴角，“程律師的許多事情，我都不方便說的。”
    米趙趙麵上一僵，心思被人識穿，嘴角的笑，有幾分牽強，“我沒想問什麼，就是覺得阮先生和程律師的關係特別好。”
    “周圍的人也這麼說，”阮馨輝瞥了眼後視鏡，後座上的程律師仍舊沒有絲毫轉醒的跡象，“米小姐還沒有回答我之前的問題。”
    “什麼問題？”米趙趙明知故問，不想回答對方這個問題，也不好正麵拒絕。
    阮馨輝無奈地搖搖頭，“米小姐既然不想說，自己心裏明白也好。”
    米趙趙聽得一臉尷尬，她垂下頭看著袖口的紐扣，心情複雜。
    “程律師？”米趙趙掛斷通話，看著距離她不過兩米遠的人，有些小局促，“好巧……”
    此時站在走廊不遠處的程律師，是她印象中從來沒有過的，平時充滿禁欲色彩的白襯衫，此時因為領口解開的兩顆紐扣，令他帶了幾分人間煙火，有了幾分莫名性感。半挽起衣袖的雙臂垂在身側，他透過金框眼鏡看向她，眼神失了往日冰冷，帶著沉靜、深邃和某些令米趙趙看不透的情緒，輕輕開口，“你和我……哪裏有這麼多的巧合。”
    “嗯？”米趙趙沒聽明白程律師的話，她隻是習慣性地點點頭，最後衝程律師扯扯嘴角，打算離開。
    “你沒什麼要問我的？”程律師話一出口，米趙趙原本邁出去的腳又縮了回去。
    “應該是沒有……”米趙趙心裏因著駱華和陳曉的慫恿是有些念頭，不過她看著程律師，到嘴邊的話，最後還是缺了些豁出去的勇氣。
    “回去見高源之前，你應該再好好想想，”程律師的身體稍微晃了下，他的手臂撐著牆，垂下頭，模樣似乎有些難受。
    “程律師想讓我問什麼？”米趙趙說完也覺出程律師的異樣，她抿著嘴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在聞到程律師周身彌漫開來的酒氣時，眉頭皺了下，“你喝醉了，程律師。”
    “你現在不一定比我清醒，”程律師站直身子，抬手揉了揉太陽穴，轉身離開時腳下踉蹌，好在被身側眼疾手快的米趙趙拉住才沒有跌倒。
    “程律師是一個人來的還是……有同伴？”米趙趙扶著程律師的胳膊，對方多半重量都向她壓來，她吃力移動著，讓程律師靠向身側的牆壁。隻是她的手還沒來得及收回去，就被一股力帶著向前，整個人由於慣性，撞進了程律師的懷裏。然後不待她反應，對方的雙手從後一圈，把她抱住。
    米趙趙在大腦當機五秒之後，明智地放棄掙紮，她在一番深呼吸之後，抬頭看向頭頂上方的程律師，“你知道我是誰麼？”
    “你想讓我怎麼回答？”程律師說完，笑著垂下頭。
    米趙趙覺得脖頸一熱，身體一僵，然後條件反射地開始掙紮。她聽懂了程律師的話，一時覺得羞赧。隻是她掙紮得太過激烈，原本就沒怎麼施力的程律師被她大力推開，撞到身後的牆壁之後，由於反作用力，又重新向她衝來，最後連帶著她一起狼狽地跌倒在地。她聽到耳畔響起程律師的一聲悶哼，在拐角的腳步聲臨近時，掙紮著推開對方，慌張地站起身。
    “米小姐？”米趙趙抬起頭就瞧見從拐角轉出來的阮馨輝，帶著一種不可思議的神情，先是在她周身一番打量，隨後又把視線移向倒在地上的程律師掛彩的額頭上，“程律師這次又是因為什麼原因？”
    “嗯？”米趙趙的心跳速度，像是剛剛跑完一千米後的狀態，她後知後覺地順著阮馨輝的視線看去，在瞧見程律師額角見血的傷口後，臉色蒼白地僵在原地。
    “米小姐，你先送程律師上去，我出去買些晚餐，很快回來。”米趙趙因為身側阮馨輝的聲音回過神，她自然地點點頭，在阮馨輝之後打開車門下了車，隨後又從阮馨輝手中接過遙遙欲墜的程律師，當她站在小區地下停車場的電梯門口看著黑色賓利快速駛離的時候，才恍然大悟——自己又一次腦殘地著了阮馨輝的道兒！
    不過……等等！她要送程律師上哪去呢？米趙趙看向身側已經清醒的程律師，費力地拖著他進了電梯，“程律師，現在好些了麼？”
    “你是問傷還是問酒？”程律師站在電梯一角，與米趙趙隔開些許距離，他的聲音帶些模糊和沙啞，“高源呢？”
    程律師問的話，讓米趙趙隻覺尷尬，她按下程律師居住的樓層按鈕，隨後故作輕鬆地說，“程律師既然已經清醒了大半，應該可以自己照顧自己的，那我就先……”
    “額頭的傷，需要我幫你回憶一下？”程律師把受傷的額頭轉向米趙趙，聲音已經平穩許多。
    “到了，程律師感覺好些了麼，需要我扶你去開門麼？”米趙趙自覺地跟在步子基本可以走直線的程律師身後出了電梯，打消了回家的念頭。
    程律師的家與米趙趙所想的相差無幾，簡潔單調，但出乎她意料的是，這裏完全是樣板房的原型，她站在玄關旁環視屋內擺設，幾乎找不到半分人氣。客廳不是應該有電視麼，難道放到臥室了？半開放式的廚房連一件廚房工具甚至是一個水杯都沒有，難道放到廁所了？米趙趙杵在門口，看著程律師換上拖鞋走到沙發前躺下為止，腦袋裏一直在胡思亂想。
    “拿瓶水給我，”程律師躺在沙發上閉著眼睛，手按著胃的位置，聽聲音就能知道他有多難受。
    “哦，”米趙趙條件反射地應了聲，視線轉到廚房，雙腳卻仍舊站在玄關旁沒有動。
    “在冰箱裏，”程律師沒聽到任何聲響，沉默片刻才開了口，“你要一直站在門口？”
    “不是，我去拿水，”米趙趙帶著一種踏入新世界的緊張心情離開玄關，屏住呼吸一路快步來到廚房，在打開冰箱之前才恢複呼吸，但她拉開冰箱門，眼睛差一點被滿滿一冰箱的瓶裝水閃瞎眼。這種水是有多好喝，至於放這麼多在冰箱裏？
    “迷路了？”客廳傳來程律師略帶不耐煩的聲音，米趙趙趕忙拿了杯水，關上冰箱門，離開廚房。她快走幾步繞過沙發旁的茶幾，來到程律師身前，伸手把水遞給他。
    “程律師，水。”米趙趙半彎著腰，見程律師抬起手，不禁又把自個兒的胳膊往前伸了伸。
    程律師雖然抬起手，卻沒有接米趙趙手中的水，而是極自然地一把抓住對方手腕，手上施力，牽引著對方在離他所躺的最近的沙發上坐下，隨後才從已經僵掉的米趙趙手中接過瓶裝水，坐起身，扭開瓶蓋，仰頭喝了幾口之後，才開口詢問阮馨輝的行蹤。
    “他說出去買晚飯，”米趙趙把被程律師抓過的手腕藏在身側，隻覺得手腕處火辣辣的熱。
    “現在回答你之前的問題，我知道。”程律師把水放到茶幾上，倚著身後的沙發，側頭看向神情僵硬的米趙趙。
    他的五官棱角分明，鼻梁很高，眼形和嘴形也十分精致，常年冷峻的氣場和寡言的習性，在很大程度上讓人忽略了他白皙又帶有幾分羸弱的長相……米趙趙狼狽地從與程律師的對視中敗下陣來，她錯開視線，平複心悸。
    “程律師……你現在還難受麼，喝了水是不是好了些？”米趙趙抿著嘴，最終在程律師令人備受折磨的眼神之下開了口，卻還是選擇逃避話題。
    “這些很重要？”程律師閉著眼睛揉了揉太陽穴，“你哥在S市的時候，讓我離你遠點，你覺得我應該怎麼做？要離你遠點麼，還是……”他說著從沙發上站起身，來到米趙趙身前，彎下腰，雙手撐著沙發扶手，兩人麵對麵隻隔著不過三指距離，“你想要怎麼，遠點還是近點？”
    米趙趙被程律師嚇得不輕，對於撲麵而來的酒氣，她雖然很想順著程律師的話，讓對方離她遠點，讓她好可以呼吸，但她卻不想這麼說，她想著要是真腦抽地說出來，她今後大概會後悔到去撞牆。但是如果說離近點的話，眼前這三指左右寬的距離再近就有些危險了，“程律師，你喝醉了，你其實……”
    她話音未落，就聽到玄關處電子門鎖打開的聲音，一時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感覺到嘴唇上溫熱的觸感，大腦在當機了2秒之後，她做出的直接反應就是推開身前的程律師，一路狂奔到門口，推開擋路的阮馨輝，快速從電梯旁的樓梯口跑回家。一路上她覺得整個人似乎都燃燒了起來，耳朵裏回蕩的隻剩下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米小姐這表情跟見了鬼一樣，”阮馨輝放下手中的精致食盒，坐到米趙趙之前所坐過的沙發上，笑著說，“我一直以為你是外星來的，看來你的情商也不是低得無可救藥。不過，容我友情提示你一下，剛才狂奔出去的米小姐，怎麼看都是個草木皆兵的人，偷雞不成蝕把米，意思你大概懂吧？”
    程律師抿了下嘴唇，拿起茶幾上自己喝過的瓶裝水，起身回了臥室，“晚飯拿走，我要休息。”
    阮馨輝笑著遙遙頭，“這麼快就要殺驢卸磨，也太不地道了吧……”
    明晚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