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腳步聲緩慢而沉重。習慣居於高位的人出自本能的沉穩和自信，此時其中卻夾雜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浮躁和激動。
    餘錦年寧願麵前這已經遲暮的老人是周堅白，即使如此也比他想的另一種情形強上百倍。
    電腦上畫質不算清晰，明顯簡陋的設備，遠遠不如如今發展越來越完善的機子。
    但是那裏麵的內容，卻是獨一無二的。
    紅發少年的一舉一動都透露著好奇和純真。
    “小陳說你是來找周堅白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老人激動地語無倫次，雙手顫抖著，滿眼難以置信地看著餘錦年。
    “你是誰？”
    “我一眼看到你就覺得你很眼熟。果然，果然那真的是你！叔叔是對的，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這麼年輕，一點都沒變。不，應該說是長大了。”
    餘錦年做了個暫停的手勢，阻止老人繼續說下去，“周堅白在哪裏。”
    “這……叔叔他……”
    “叔叔？”餘錦年聽到這個稱呼，想到了什麼，仔細辨認老人的麵孔，猶豫著問道：“你是那個小胖子？”
    老人有些尷尬地擦擦本就沒有汗水的額頭，說：“其實……也不是……很胖……吧？”
    餘錦年走到魚缸前，失去結界保護它也一天天蒼老。遠看還不覺得，仔細看來竟也是滄桑一片，細小的缺口隱藏在各個角落，清洗不掉的暗黃深深嵌在縫隙中。
    其間種種，無一不顯露著它的衰頹。
    物且如此，那人呢？
    老人斷斷續續說著這些年的事，帶著幾分懷念，幾分感慨。
    餘錦年出現又離開之後，周堅白回到了周家，動用周家全部力量找到了與伊家作對的幾人，竟然意外發現他的好友瞿名和過家長子過翎在一起。伊家不知為何突然改變態度，放鬆了對過家的責問，反倒一定要周家給個說法，一口咬定是周家與過家合謀。
    周家正值多事之時，周堅白焦頭爛額。漸漸就把餘錦年的事壓了下去，後來周堅白和周岩說起，隻說當時他想著順其自然就好。周岩卻能夠聽得出他話語中對餘錦年的堅信不疑。
    “叔叔，他一直都說你一定會回來。哪怕是……哪怕是最後那幾天，他也從未改變過。他對我說，如果我見到你，一定要記得替他轉告，說抱歉，沒能等到你回來。”
    周岩說到這裏已然泣不成聲。
    “所有人都以為叔叔是在妄想，沉浸在自己虛構的故事裏。”
    “可是，他不是！你終於還是出現了！我就知道，就知道！叔叔，他沒有白等，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你就不能早點回來呢？”
    餘錦年手指輕敲魚缸邊緣，喃喃說道：“是啊，為什麼我沒有及時回來呢。”
    “這話，可就長了。”
    他看看激動得無法言語的周岩，聲音輕得像是自言自語，語氣卻是堅定。
    “因果循環，了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