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耀隻看過兩次那種黑色的光。黑暗到了極致，便成了另一種白晝。
    他甘願為觸碰這光付出一切。
    現在，他要做的卻是遠離。
    墨最後說了一句，這是你的決定，不要後悔。
    之後，陳耀看到了一生難忘的美景。
    純粹的黑，耀眼的光。
    墨的身體迅速膨脹，直到變成一片陰影，籠罩了陳耀的整個世界。除了墨，陳耀再也看不見其他。
    身後八條黑色貓尾搖曳，最左邊的那一條抖索著逐漸變得黯淡，直到完全失去光彩，萎靡地落下。
    陳耀睜大雙眼，因為他看到，那條尾巴竟然直接從墨身後脫落，沒錯，是脫落。
    墨銳利的眼神在黑色光芒之中冷峻，漠然。陳耀卻能感覺到他的痛苦和無力。
    但隨之而來的更加絢爛。
    在墨第八尾脫落的地方，兩條短短的尾巴冒出頭來，跟隨著身邊的另外七條翩翩起舞。
    稚嫩，卻無比高貴。
    陳耀心頭突然湧現一種感動。
    為墨這麼多年的苦痛而難過，為他冷硬驕傲的外表和不經意流露出的隊溫暖的渴望而感動，為眼前這一幕的震撼而感動。
    陳耀從未接觸過這麼濃烈而豐富的感情，他大概是把一生的情緒都積攢到了今天，不斷忽視的那些情感災洪一般驟然爆發，傾盆而下。
    目睹父母死亡的心痛，第一次殺人的惡心，報複時的悵然若失，對曾經給以他溫暖和苦痛的人們的懷念。
    種種情緒都在他心間一閃而過，最後全部消散。
    隻剩下這段時間和墨在一起時體會到的一切。
    第一次見到他時的驚歎，第一次體會到墨給他的力量，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也會覺得寂寞。第一次後悔，後悔自己的決定。
    他應該許願叫墨永遠留下。
    墨垂下頭，濕濕的鼻尖蹭蹭陳耀的發頂。
    謝謝。
    陳耀伸手想要撫摸墨臉側脖頸上柔軟的毛發，卻碰到一片虛無。
    墨歡快地在空中翻了兩下，越走越遠。
    那天晚上，許多人看到天空出現一道橋梁，一個黑色的影子輕盈飄過。有人說那是神使回天，有人說是妖精得道。
    眾說紛紜，卻無一例外地將那影子神化。
    因為每一個看到這一幕的人都在不久後心想事成，一帆風順。他們將這一切歸功於那夜的神跡。
    劉軍派人去客棧找回了二胡，當然還有琵琶。琵琶正當壯年，陪伴了二胡十年後壽終正寢。
    當然這是對外的說法，也有人說十年後的那天夜裏劉軍發瘋要殺死自己的兒子，琵琶忠心護主咬死了劉軍卻也身受重傷，不治身亡。
    二胡繼承了劉軍的家產，廣施善行造福一方。當地人們交口稱讚。
    盡管名利雙收，二胡卻依舊記著許多年前突然出現在他麵前的身影。
    彼時，他一身狼狽，抬頭就看到他。他神祀一般，身後背著燦爛的陽光。
    那時他第一次知道原來陽光也可以溫暖如斯。
    他說：跟我走。
    那是他一生聽過最美的一句話。
    墨離開之後，陳耀也不知所蹤。
    東海，水晶宮，長樂殿。
    一個包裹在水晶中的紅發男子悠悠醒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