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大約十幾秒。
    劉軍回頭看著呆在原地不動的那幾人，喝道：“你們愣著幹嘛！還不快開槍！”
    陳耀心痛地看著劉軍，說：“劉叔，當初你帶著劉嬸到了烏山鎮，身無分文。是父親幫你們付醫藥費，治好劉嬸的病，後來還給了你們本錢，幫你們把包子鋪開起來。包子鋪不景氣，全靠我們家接濟你們才能挨過開頭那段苦日子。我真的不明白，你有什麼不滿。”
    “哼！姓陳的他就是想靠這些小恩小惠堵住大家的嘴！你別以為我們都不知道陳家私底下做的是什麼買賣，不想要我們去告發，他當然要給我們好處。這麼多年，你爹對誰不是一樣的？憑什麼我就要感恩戴德！這都是他自找的！難道真是因為他發善心？別開玩笑了！那年旱災的時候他怎麼突然不說話了？他每天吃飽喝足的，隔幾天施舍給我們那麼點吃的，還不夠塞牙縫的！那是善心？那是他閑著沒事給自己的找的消遣！”
    劉軍越說越怒，跳腳大罵，道：“他就是享受那種高高在上，所有人都仰他鼻息的感覺！你知道每次我看到他來到我們家是什麼樣子嗎？我卑躬屈膝，就差沒跪下來感恩戴德了！一想到我要一輩子都這樣被他壓一頭，我就惡心！”
    “哈哈，哦，對了，我的好侄兒，你知道嗎？那次的事其實就是我發起的，那些蠢人也早就對他心生不滿，我隻是說一句，他們就吵嚷著要去報仇！哈哈哈哈……報仇！你知道嗎，他們說的是報仇！哈哈哈……姓陳的這麼多年所謂的行善，簡直就是個笑話！”
    陳耀沒有說話，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的父親就是被這樣的一群人害死的，如果他知道平日裏和善的鄉親鄰裏都是這樣看待他的。估計他也會笑的吧。
    父親是個笑話，陳家是個笑話，他陳耀更加是個徹頭徹尾的大笑話。
    劉軍等得不耐煩，搶過最近的一把槍，說：“陳耀！我知道你是個善良的好孩子，跟你父親一樣。找這些人來，你知道我花了多大代價嗎？所以，你就乖乖的，我們都少點麻煩。你說是吧？”
    陳耀低著頭，劉海軟軟地垂下來遮住眼睛，良久，微風拂過陳耀的衣角，他似乎瞬間沉入陰影之中。隻有他不帶任何情感的聲音回蕩在耳邊。
    “你知道嗎？其實，你們都錯了。我父親，可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麼好。作為他的兒子，我更不是什麼好人。”
    陳耀抬頭看向左邊，全然忽視了周圍劍拔弩張的人們。
    那是一棵越過院牆的桂花樹。陣陣花香隨風而來，陳耀深吸口氣，熟悉的味道令他陶醉。
    “我不是個好兒子，即便知道當年的事是有人故意為之，也從來沒有想過報仇。”陳耀淡淡地說，平靜得像是在講述一個千百年的故事，“本來是想把這個當作我們的告別，抱歉了。”
    “這一次，我想親自動手。”
    陳耀看著劉軍，一如當年在陳宅第一次見麵扶起他時，笑得燦爛。